踏著節奏,他遊走虛實間的所有可能/叁式UltraCombos-曾煒傑
「在三級警戒宣布前,我們剛好全公司出去員工旅遊,結果一回來就直接變成WFH(Work-From-Home),手忙腳亂了一陣子。」視訊鏡頭前的曾煒傑說,沒想到那竟然是最後一次自由出門。我們隔著螢幕看著他穿著一貫的黑色上衣,從疫情閒聊開啟了這場採訪。
在客廳演化成下一個時代的有機體
曾煒傑花了一個禮拜整頓所有工作模式,包含調整接案方向、專案管理策略等,許多案子無法再用以前的模式進行。疫情帶來劇烈衝擊,會為以承接展演業務為主的叁式UltraCombos帶來生存危機嗎?
「雖然度過了一陣混亂的時期,但這也可能是個轉機。除了擴充服務項目以外,疫情之下遠距工作成了常態,個人生活與工作密不可分,大家就會開始去思考科技導入生活的新可能性。」
演唱會一定要到現場嗎?提案一定要面對面嗎?前方困難重重,但卻在暗處閃爍著未知的光芒。曾煒傑說:「我覺得公司是一個會演化的生物體,在這個時代不斷調整體質以求生存。」
叁式UltraCombos 2010年創立,由一群熱愛實驗的各領域專業工作者組成,是一個致力創新、擅長跨領域合作的數位體驗設計團隊。據說地下室還有一座神秘的實驗場,讓人驚豔的作品便誕生於此。既然是如此具「混血」特質的一群人,我們好奇他們如何溝通合作,因此問起今年初一場具叁式風格的車展時裝秀:Gogoro VIVA MIX。
反轉主角、翻玩工廠的時裝秀
相較於過往叁式負責多為新媒體的詮釋與執行者,這次Gogoro新車發表會則多了導演身分,得以大顯身手的不只是新車,還有他們無限拓展的創意。
「Gogoro這次的新車特色是可以變換車色、更換個人化的零件,配上發表會的展示功能,『時裝秀』的概念非常適合套用在這樣擁有多種樣貌的產品上。」曾煒傑表示,以往新車發表會是透過模特兒騎車營造使用情境,但車子就比較沒有那麼像主角,「我們希望把觀眾的目光集中於產品上。」
帶著這樣的期望,他們與業主合作,將Gogoro於智慧工廠中使用的AGV(Automated Guide Vehicle)無人載具,一個取代輸送帶、專注每道組裝步驟品質的搬運車。利用其可自動升降、切換軌道的特性,直接把生產線搬入現場「新鮮直送」,配合攝影機與聲光效果的切換,彷彿車子自身上台走秀,將目光投回產品本身。過去不可或缺的騎乘展示如今成為點綴橋段,整場燈光秀翻玩了隱身幕後的製造工業。
籌備展演過程中,團隊在技術面下足功夫。曾煒傑指出,這個案子的困難點在於工業產品的生產線載具畢竟是為了功能而設計的,無法像模特兒那樣靈活展示,「為了探究道具可以使用到何種程度,我們甚至到工廠記錄所有參數,才能使車與車的換場變成細膩的走秀。工程如此浩大,更需要廠商與團隊互相配合。」
在未知的流動中找到自己的節奏
叁式的作品橫跨不同專業領域,那麼內部合作又怎麼進行?曾煒傑表示,公司文化之一就是去適應「未知」。叁式的每個成員都習慣與不同領域的人共同參與實驗、彼此溝通,對事情常保開放心態。因此,面對不同案子該調整的工作流程與態度等,大家都十分了解。
有了這樣的基本共識,接下來就是在資源充沛的前提下,盡量視案子調性分配給適合的人。「我們今年開始嘗試用人的角度去看案子,例如他對這個案子會特別擔心什麼?在這當中有沒有他自己想完成的個人目標?總之就是嘗試在案件與個人意志中取得平衡,讓人能藉由自身的自我追求使作品更加完善。」
雖然隨著公司發展,分工使得曾煒傑必然從技術走向CD(Creative Director),是否參與案子也取決於他的角色必要性。但他喜歡自己現在的工作,對從沒接觸過的領域仍然保持好奇心,不分什麼案型都想參與前期。他笑著說,雖然這不代表我能處理得好。
確實,就算隔著視訊軟體,我們仍感受到當他談起案子的製作過程時,總有股跟著作品成形、冷靜而專注的熱情。
以橫向延伸的突觸,自由轉移萬物本質
那麼,平常他都從哪裡獲取新知識呢?創意總監到底都關心什麼?
「以前的我會在特定象限做系統性的探究,譬如對VR感興趣時,我就會一股腦鑽研它的技術、方法論等等。但現在的我接收資訊的方式是『點狀接觸』。」曾煒傑進一步說明,所謂的點狀接觸就是不限領域的多方涉獵,透過大量閱讀、訂閱其他領域的頻道與粉絲專頁,來累積跟主題相關資訊。
「這都是在我經過一段時間的情報累積、融會貫通之後,才掌握吸收資訊的心法。」即使是看似不相關的領域,也有可借鑑之處,他以遊戲和建築舉例,「遊戲的話就會跟心理學有關係,怎麼樣營造期待、堆疊情緒,可以把這些應用於展演或網頁的體驗上;又或者是建築,我在接觸建築之後發現他們看待空間、環境、物件是有非常獨特的觀點的,這是不是也可以應用在展覽上呢?我以前覺得建築跟我沒有關係,但現在我可以把這些不同領域的精神轉移到我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身上。」
多重宇宙中只問一個問題
我們好奇浸淫科技與藝術不下十年的他,面對這個資訊加速的世代,對未來世界有什麼想像?他沉默良久,「這題很複雜欸,我們......正在使用科技進入下一個更複雜的階段,」 接著問道:「那,我們會因此更開心嗎?」
我們會因為科技更開心嗎?這是個沒有問題的答案,卻關係到我們對未來的終極想像。
科技使資訊與物質比以往更容易取得。統計資料顯示,我們一天的資訊攝取量,相當於100年前人類一輩子所能得到的知識。或許人類的可能性正極大化向外擴張,而在這樣集體進步的情況下,愈來愈難預測未來社會的模樣。
然而我們無法否認,科技時代無法回頭,也的確是很好的工具,使人更容易合作與連結。但是,人真的因為科技而更快樂嗎?
當心靈滿足比物質產品更具意義時,「價值」的定義便從物質層面轉為心靈上的衡量。如此,以「價值」作為科技框架下的切入角度,曾煒傑這麼思考虛擬與真實間的得失,「現在有很多事物都可以在網路中實現,例如線上購物、線上會議、線上展覽......等等,虛擬帶來了方便、去空間化的特質,減去了儀式感,更跳脫線性時間。因著數位化,資訊能保存在虛擬世界不致失真。更廣泛來看,就是這樣的保存特性,無論是歷史或是政府文件都能讓人自由取得,因此才會說數位化是促進社會民主的力量之一。相反地,會失真的東西則逐漸被淘汰,同時顯得珍貴。」
在這樣的情況下,也產生企業凌駕於國家之上的問題。「因為現實生活中的社會結構並沒有改變,科技靠著人性對利益,或快樂之類的有價物的追求,在一次次虛擬與真實的價值擺盪之中,讓人總是容易為了利益而向虛擬的服務妥協。」
他舉Facebook的言論審查為例,我們為了融入團體,不得不同意這場交易。「什麼東西讓人開心,什麼就有價值,值得我們交易。」曾煒傑說他不知道科技是否使我們的未來更加快樂,但他總有一個想像:有一天我們所有人都活在虛擬裡面,不再有真實世界。
冷靜,藝術跟你想的不一樣
即便世代不停變化更替,仍有不少學子嚮往「科技藝術」帶來的聲光體驗,問及曾煒傑會給學生什麼建議時,他笑了笑說沒有特定答案。「我自己沒有教育背景,我當時的背景跟現在差太多了,很難回答這題欸。」他表示,雖然自己不是從一開始就踏入這個圈子,但就算念錯系、對領域誤解、常常搞不清楚狀況,還是走到今天這個模樣。「因為我的心裡一直都有明確的聲音:我想用科技做創作。這些一直沒變過。」
他並指出,所謂的「科技藝術」其實很難定義,只要拿科技來創作就可以成立,它沒有結構可以讓人套用,所有的路都要自己摸索。「做藝術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要是有學生想走這條路的話.......會很辛苦喔!」他笑著說。而那抹微笑背後,也許閃過了以往案子中各種麻煩事的跑馬燈吧。
「在下決定前,希望學生除了先了解藝術的本質,還可以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想踏入這個領域?怎麼樣可以給自己成就感?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才能繼續走下去。」雖然曾煒傑才說完做這行的不確定性,但相信已經投件桃園設計獎的學生,大多是半隻腳已經踩進設計的沼澤中,他又有什麼建議呢?
「因為環境變動快速,我也沒什麼具體的答案,比起給技術上的建議,觀念更重要。當然會常常聽到好好生活的答案,但也有人是有經濟壓力的,他可能就很難做到這點。」他指出,第一步學生要誠實的面對自己,好好地理解自己而不是只觀看別人,想清楚自己要拿出什麼交換什麼。第二是學生自己要有管理能力,在這個變動更快,可能性更多的時代,更要學會如何善用資源並更準確的聚焦。最後就是在這個跨域是基本功的時代,要有協作的能力,與團隊思維。
捨去浮誇印象,讓科技做最必要的配角
最後我們問道,如果他能著手用設計改造桃園,會在哪裡進行?曾煒傑表示,科技是無所不在的,沒有地域性。因此比起某個特定舞台,他比較想要做整個城市規模的通盤性數位改造。「這的確是一個成本驚人的想像,但如果可以,我想用設計思考的方式,辦工作坊也好、論壇也好,去討論如何在這裡做數位轉型或數位平權,讓科技回應真正的需求,而不只是為了展示大家對未來的既有想像而做一些太浮誇的改造。」
SyndAvant 凝聚願意將創意與專長應用於改造社會、推進社會進步之創意人,我們稱之為 Avantist 。這一系列專訪,將帶各位認識這些 Avantist 如何經營自己的專業,運用自身才華與影響力,進而形成對社會的正面影響力。
編輯:郭坷
採訪:張昱傑
核稿:V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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