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疫區：從封城到復工全歷程 (二)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又是清明時節，中午吃完飯跟老爸老媽一起掃墓，即便墓地入口已經封鎖，但看管路口的人還是跟零星前來的村民一邊寒暄一邊把鐵皮們旁開一個半人高的缺口。跟往年的清明不同，除了封鎖了大半的路口，許久未見的暖陽在清明這個天也是少見的。

原本計劃是想接著上一篇寫一下在我身處的湖北疫區農曆新年之後的一些小故事，但讓人預料不及的是，距離 3 月中旬陸續幾天的艷陽高照過後，連續三周南方又是一輪持續的陰雨低溫天氣，除了硬著頭皮勉强維持遠程辦公之外，沒有適宜地碼字溫度，另外也沒有充沛的精力和心情來梳理思緒。

所以包括這一篇以及後續，也許之後只會簡單選取印象中重要的時間節點並夾雜我電報頻道上面的碎碎念然後發佈。

2020/01/24 (除夕)

經過一晚上慎重的考慮，一大早趁著父母在床上，我就跟他們講起了我想要帶他們自駕去北京的計劃。中間忍不住的眼淚以及十幾年二十幾年從來沒有跟父母吐露的心聲到最後也是毫無用處。（後來他們還時不時那我當時的計劃開玩笑，說你看看如果要是當時走了，在外地的湖北人生活多慘…… 當然剛封城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後面那麽多那麽多的歧視 ）

下面引用當天我寫下的文字：

為什麼武漢周邊的農村人普遍情緒穩定？

1. 身邊暫時沒有真實感染的案例

2. 對於新聞和事情進展關注不足，無法理解潛在的風險大小

3. 食物沒有短缺和緊張，每家過年都習慣性備足食物

4. 對自己和村裡人過於自信，“我們都沒有人會到處亂走動，都沒有時間到處跑...”

今天早上還在計劃帶着父母明後天自駕去北京，早上市內交通停運，中午高速暫停，傍晚全境封閉。幾乎沒有任何可能出去了，反而原本焦慮的心態平靜了許多。

昨天早上跟父親聊到武漢封城的消息，我說讓我想到一部電影《釜山行》。

這個除夕對每個國人註定不凡，即使我身邊的長輩們都知道這一點，跟年輕人的差別只是理解程度的不同。

這個農曆新年，我只有一個樸素的願望：平安、健康！ 🙏

2020/01/25 （大年初一）

因爲村裏還沒有任何文件通知，早上還是跟往常一樣跟村裏的親戚拜年，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家都自覺帶著口罩。原本我還以爲大家會因爲帶口罩這個事情產生一些小的爭執或是討論，説一些「今年特殊情況，不得不戴口罩……」之類的客套話，但實際上沒有任何人提起，只是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戴著口罩相互之間判斷誰是誰就遲緩了一些。

2020/01/27

鼠年不易，大年初三，科比意外死亡。2020 庚子之變的開始？

2020/02/19

距離 1.20 過去了 30 天，30 天能發生什麼？放在平時，也許不能給社會上的大多數人改變什麼。但唯獨這剛剛過去的 30 天，或許是對絕大多數大陸民眾帶來改變最多的 30 天。 從北京西站到武昌站，然後回到老家，幾乎我都是帶着口罩過來，但也不可能想象到如今發展成連出門曬太陽也會被帶走隔離這樣奇幻的場景出現。回想這一個月，真正能夠帶來絕大多數人意識改變的，其實只有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被掩蓋的信息讓世人聽到、看到、感受到。即便如此，但這樣的改變也不會是持久和穩固的，信息永遠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奢侈品。

想到昨天老媽聽說外面路上已經開始亂抓人的時候，冒出來的一句話：簡直就是土匪。 似乎沒有比這句更加能夠描繪現實了吧。

2020/02/21

北京的朋友聊到一個名叫「剩餘價值 Surplus Value」的播客節目，聽過之後大概第三天全網下架，這是當時的鏈接 http://www.surplusvalue.club/luoxin （當然還好有存檔 https://web.archive.org/web/20200221124218/http://www.surplusvalue.club/luoxin）

2020/02/26

這周開始，村裡才開始每天“關懷”每戶，先是挨家挨戶發兩斤米+5個雞蛋+1瓶豆奶，然後定期路面消毒，今天是每家量體溫登記是否有發燒

2020/02/27

恐懼是什麼？也許是在它面前，連表達勇氣恐懼感受的權利都沒有...

2020/02/29

我跟老爸老媽三個人開始打卡「健康碼」

2020/03/01

詐騙電話已經復工了😂

2020/03/02

村裏開始統計需要外出務工人員的名單，看來是真的要計劃開始復工了？

2020/03/10

2020 年的第一個夏令時美股交易日，真是血雨腥風⋯⋯

外國人永居政策，感覺像是是與美國上個月取消中國最惠國待遇，被迫加入「發達國家」行列這件事一脈相承，自然而然的。

2020/03/11

今天村里發了幾個口罩，另外還問家裡每個人有沒有打卡「健康碼」。

「發哨子的人」全網封殺，然後全網瘋傳……

今天不知道具體哪個單位電話聯繫我，核實之前登記的復工信息，問我準備怎麼回北京，簡直神邏輯。最後只是紀錄了我在北京的住址，說是開證明用。

剛才發現健康碼「綠」了，然而請問有個卵用？

2020/03/14

第一次像樣的純手工製作 🥟

2020/03/15

今天村里據說可以汽車走動起來，看了明天真的陸續要安排復工復產了。另外連續三四天都聽到放鞭炮的聲音，早上起來也有…

PornHub 意大利白嫖高級會員 26 天 （頁面上面顯示為 StayHomeHub ）

2020/03/17

時隔多年重新安裝抖音，刷了兩次之後終於知道為什麼國外的中國人都蜂擁回國了😂

2020/03/18

1.31下單的京東快遞今天安排派送了，前兩天從武漢發貨

這兩天，村裏放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除了過年過節，要麽就是婚喪嫁娶，但剛解封沒幾天，可能性最大的就其中一個……

2020/03/19

剛才老爸老媽大吵架，起因只是老媽簡單弄完早餐喊老爸吃飯，老爸忙著清洗抽油烟機，叫了半天才不情不愿來吃。吃飯中途，老媽還一直吵吵嚷嚷，沒吃一半老爸吧碗筷連同電飯煲砸爛，然後互駡…… 接下來我簡單清理現場，老媽則一直嘴裏吐髒字，老爸一個人在樓頂冷靜完之後開始繼續清理抽油烟機。（整個過程我很冷靜，冷靜得沒有任何起伏，跟外面路過的鄰居沒有兩樣，因爲我知道我幫不了他們，我也許都沒法拯救我自己……）

大陸生活的家庭，成員之間戾氣都太重，有的是顯性，更多是隱性，埋藏在每個人的内心，只是等待爆發。能賺到錢，忙著賺錢的時候，才能消停一些；不然連續兩個月沒有收入，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而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的狀況。難…… 累……

從小大聽到看到家裏這種拌嘴吵架，夫妻之間的相互傷害辱駡，也許也是讓我很難相信婚姻相信他人的一個隱性原因。

2020/03/20

從上周末到這周末，才算是有點過年的氣氛。媽媽娘家的親戚來我家包餃子吃 :)

2020/03/23

谷歌離開中國大陸今天剛好周年 https://www.google.com/press/new-approach-to-china/update.html ；不知不覺註冊谷歌帳號也已經十年（11/08/2010）

武漢封城兩個月 1.23 ~ 3.23

3.23 新西蘭今天開始”封城“

2020/03/26

因為 回形針 製作的一個有關新型冠狀病毒的影片才關注一個月，突然就只是因為「地圖」問題被罵慘了，別的不說，至少失去了一個用心的團隊。

連岳 因為諷刺「民主」和「作家」被罵，反而讓我覺得這個社會有了一點真實和自然的感覺⋯⋯

2020/03/27

父母年過半百，但永遠無法理解心平氣和溝通的方式和好處，只願意用爭吵和互相辱罵來證明自己的「完全正確」或對方的「完全錯誤」，一起相互生活三十多年有增無減。我能感受到的少有的相互之間關心也都永遠帶著明顯的「責備」或者「抱怨」，我這個常年不在家的人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見到聽到就夠多了，真的是不敢想像絕大多數我不在家的狀態⋯⋯ 即便我可以馬上結婚生子滿足他們對我的期盼和心願，但也改變不了他們這不幸的人生和這不幸的家庭。

2020/04/02

在家待了快三個月，與中國内地 60~70 年代長大的農村父母相處，時間越長，越是能感受他們身上由内而外無時不刻散發出的負面情緒，就好比南方冬天濕冷的天氣總是能讓每個身處其中的肉身產生「共振」，被帶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息。

此外，經常能聽到的句式譬如「如果你跟 XXX 家孩子一樣，早點結婚生子，你們就能 XXX 了」「你早點結婚，我們日子就好過了」「我們過的好不好無所謂」「賺錢是其次的」「你們早點團員，就沒有那麽多煩惱了」，那我反問一句「你們作爲父母結婚幾十年，是一直沒有煩惱的在過麽？」「你們說的話是自己真的發自内心相信的麽？」接下來就是家長對孩子的無盡指責和説教了……

我以爲的婚姻關係，應該是雙方除了可以能夠生活互相照顧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平和順利地告訴對方，對方也願意傾聽和理解。但大陸現實生活中似乎從我觀察到的絕大部分夫婦都大多都有些貌合神離，更多可能都是「凑合過唄，還能離咋地？」的狀態，除新婚熱戀狀態的之外。

也許這就是爲什麽久而久之，大部分「活得明白通透的人」總會說，人活得好主要靠演技，而同時又只能獨自憤懣無人訴説地過完短暫的一生……

2020/04/03

想到經常在大陸媒體能聽到的類似「負責任的大國」的表述，不就是當代版本的「王婆賣瓜」麽？

2020/04/04

昨天下午開始宣佈的「全國默哀日」消息，今天早上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抖音上唯一能看的就只有偶爾能刷出來的廣告裏的小姐姐了。

打開電視，朋友圈，統一的灰色，統一的哀悼，統一的戰疫情，統一的⋯⋯

---------------------------------------------------------------------------

從三月中旬開始湖北多地陸續解封，然後到現在大家提前兩周開始期盼 4 月 8 日的武漢解封。

年底從疑似 SARS，不允許傳謠；從封一座城，到幾乎全世界都開始封城；從似乎遙遙無期，到「勝利」就在眼前；從幾乎絕大多數人對口罩天然排斥到自覺戴上……

這一切發生過和正在發生的，不一定是每個人都意識到了什麽，也許僅僅只是短時間内這片土地上的絕大多數人習慣罷了。

 碎碎念電報 https://t.me/fourdotfo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