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追我就不逃】#魯班的燭台(27)
商量完之後,男人離開地下室,回到地面上安排佈署執行計畫。柳絳悅看到放在一旁的數位攝影機,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拿起攝影機再重新看過一次錄影,深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這並不代表謎團得到解答,只是大偵探找到新線索時的新鮮感所致。
她匆匆忙忙地循著男人先前的步伐往上走,回到一樓,拉了個正四處蒐證的人員,提出自己的疑惑,儘管已經得到答案,她還是不放心地繞到後面巷子去,察看葉思桐放機車的地方,沒看到她想找的東西,便什麼也沒說地找到一輛鑰匙還插著的車子逕自開走了。
當她抵達目的地之後,她又犯難了。服裝的不適宜,讓她無法一展身手。但行動的欲望驅使著她另闢蹊徑。
她攔下一個穿著連身隔離裝的女孩,看那行頭就知道是鑑識小組的人員,向她要了一件隔離裝。從她手上接過隔離裝時,上頭還殘留著那女孩手上的溫度,有人天生體溫比較高,但這人似乎高得有些過頭了。
古怪的感覺縈繞著她的心頭,她抬頭想再尋找那女孩的蹤影,那人卻鬼魅般地消失無蹤了。
她甩了甩頭,揮走那股古怪。現在的她無暇顧及這些枝微末節,剛才她發現了一件事,在錄影中葉思桐手臂上的那個控制器,從頭到尾都戴著。在她騎車的時候,柳絳悅分明見到她手臂上的反光,所以她到後巷去找了一會兒,證實東西並沒被棄置在那裡。如果要說還有什麼地方能找到那東西,剩下的地方,便是這座斷崖了。
她不知道那控制器會發揮什麼作用,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必須弄清楚那東西後來的下落。
斷崖的下面,快艇依然來回穿梭著。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柳絳悅也不想再去問是否找到人了。就這樣吧。偶爾鴕鳥一回不會死人的。
斷崖上,她早已翻遍每一寸地方。不過,她知道有個地方她還沒找過。她必須親眼證實,是否如她所想的那樣。
她套上隔離裝,將身上那套洋裝包覆在裡頭,拉上拉鍊,便成了適合上山下海、無須顧忌優雅的裝扮。她又從汽車的後行李廂找到一綑繩索,固定一端後,再將另一端纏繞在身上。她不是沒有垂降過,只不過以往通常有人幫她處理好繞繩的步驟,甚至還有機械動力,她只需要像粽子般乖乖等著上升下降即可。再不濟也會有岩釘、鉤環之類的,她只須等著做最後的動作就好。像這樣單靠一根繩索就要上路,是前所未有的,她只能憑印象把繩子在身上繞幾下,也不知道繞得對不對,甚至想直接把繩子綁在腰上固定算了。
站在懸崖邊上,她深呼吸了下,準備鼓起勇氣垂降而下。
「等一下。」那女孩不知從哪裡冒出來。
她走過來,解開柳絳悅身上的繩子,重新擺弄一番,「妳這樣下去,即使沒勒斷妳的腰,也會讓妳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柳絳悅感覺到鼻尖聞到的海水味變得濃厚,還有海風經過女孩後再吹拂著手臂時,忽然變暖的空氣。
「好了。」女孩把繩索的控制權交還給柳絳悅。
當那女孩離開的時候,她鼻尖聞到的海水味一下子淡了許多,她這時才意會過來,那海水味不是摻雜在海風裡頭的,而是從那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如此濃郁的味道根本就像剛從海裡撈出來的一樣。女孩同時帶走的,還有像暖爐一樣的溫度。
「妳是不是發燒了?」柳絳悅淡淡地問著。
女孩隨意地抹了下額頭,「應該沒有。妳可以下去了,注意不要放太快就好。」
見女孩如此敷衍,柳絳悅也不覺得自己有當保姆的義務,便一笑置之。
「妳要下去找什麼?」
柳絳悅雙手一前一後地抓著繩子,身體微微往後傾,將繩子拉得繃緊。「我也不知道要找什麼,或許當我看到的時候,就知道找的是什麼了。」
說完之後,柳絳悅便縱身一躍,雙手手掌微鬆,繩索滑過她的掌心,可以感覺到微微的刺痛。這時她才想起,忘了戴手套,再轉念一想,倉促之間似乎也沒什麼好要求的,忘了就忘了吧。要是臭小偷沒死,一定要記得向她討要一瓶護手霜來補償。
想到那個人,柳絳悅一時之間竟亂了節奏,下降的動作不再順暢,索性停在這懸崖邊的半空中把事情想清楚。
她對剛才那女孩似乎有種莫名的在意,因為急著找尋線索,一直刻意地忽略,此刻回想起來,那女孩隱隱約約地讓她有股熟悉感。她緊蹙著眉頭,想回憶那女孩的面貌,卻只能得到一張模糊的臉孔。
向來以記憶力自豪的她,不得不沮喪地承認,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過目即忘的臉。如此高明的偽裝術,讓她更加肯定,那女孩絕對和葉思桐脫離不了關係,或許正是她與K怪客其中之一,但會是哪一個呢?
她鬆開眉間,抬起頭來,正想再繼續往下垂降,卻意外發現眼前有條垂直的土溝。從土溝和兩旁泥土的顏色看來,這土溝才剛被翻過土不久,因為泥土的顏色較兩旁的偏深。表土因為直接接觸空氣,水份容易蒸發,而裡層的土壤則會保留較多的水份,所以顏色較深。
她緩緩下降,沿途注意著那條忽深忽淺的土溝,雖然中間有點斷斷續續的,卻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能在這種地方劃下這麼一條痕跡的人,除了昨晚墜崖的人,應該不會有別人了。而在墜崖的兩個人中,只有葉思桐能辦到這件事,因為她的手臂上才有工具可以這麼做。
在柳絳悅的想像中,葉思桐在下墜的時候,用手臂上的控制器抵在崖壁上,製造摩擦力以減緩自己下降的速度。如果控制得好,以昨晚月光的亮度,再加上距離夠近的話,應該不難看清海面上的情況,至少可以在墜海之前選擇好一點的落點。
而那斷斷續續的痕跡,正是在下墜的過程中,因為失重沒有著力點,身體不易控制施加在崖壁上的力量所造成。
這麼看來,葉思桐存活的機率似乎遠勝於K怪客。
魯家別院裡。魯肖曉臉色鐵青地站在客廳中央,腳下還踩著今天的晚報。
「什麼叫流光系統表現優異,成功阻止了怪盜T和K怪客的入侵?那個爛系統哪裡好了?」
「你去查查葉思桐和胡易是不是真的死了。」
「氣死我了。明明是讓她們去破解流光的,竟然反過來變成活廣告?」
「你去探探那邊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要是對我們有威脅的,想辦法拿走。」
「還有……」
魯肖曉氣急敗壞地咆哮著,還想再命令手下辦事時,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起。當他看到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時,鐵青的臉一瞬間褪色,隱約有些發白的跡象。明眼的手下一看就知道,是魯家老爺打來的,才會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魯肖曉重溫恐懼的感覺。
接完電話後,魯肖曉顧不得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他只知道他家就要火燒後院了。他得回魯家大宅一趟,在路上還得想個說法,跟老爺子交待胡易是怎樣有個三長兩短的,要是不能讓自己撇得一乾二淨的,那他也要跟著倒霉了。他一點都不想當胡易的陪葬品,有見過陪葬品比死人還貴重的嗎?
在葉家老宅,依然是一派寧靜,絲毫不為外界的翻天覆地所感染,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步調。
二樓的某個房間裡頭,漆黑一片,只有電腦螢幕散發出來的詭異光源,以及主機一閃一閃的訊號燈為那沉悶的光暈添加一點變化。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塊,看得出房間的主人正在熟睡中。葉知秋因為被葉思桐搞得太累,陷入昏迷狀態,補眠補得昏天暗地。
地下一樓的實驗室一片燈火通明,實驗檯上的燒瓶裡頭充斥著白色的氣體,正緩緩地從瓶塞上連接的管子往外冒,進入一個裝著透明液體的圓形燒瓶,蓄勢待發地等著進入下一個步驟。
而實驗室的主人,彪形大漢葉落塘正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呼呼大睡著。氣體要溶進液體之中,是個漫長的過程,他唯有用睡覺打發時間,順便養精蓄銳地等待實驗過程完成,好投入下一階段的實驗。實驗對他而言是種藝術的表現,正如同畫油畫,必須給予時間,好讓顏料乾了、固定了,才能再上另一層顏料。
葉家老宅像座世外桃源,庇護著兩個孩子沉睡在祥和的夢境之中。儘管他們的人生即將發生變化,卻也不忍現在就揭示。
在狂亂的世界與安靜的世界之外,還有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世界。
中校按照柳絳悅的建議,佈下一道陷阱,等著背後陰謀者主動現身。
柳絳悅堅信葉思桐還活著,即使從那懸崖墜下還能活著的,唯有奇蹟發生。但她知道葉思桐不相信奇蹟,同樣的她也是。事出必有因,她找到足夠的跡象,足以證明葉思桐還活著,所以葉思桐必定是活著的。
既然人還活著,那麼下一步便該是掘地三尺地把人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