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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A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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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曝光的“男性”秘密:“绿茶照”与“绿茶”

九月A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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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婊”一词源于2013年三亚的海天盛筵事件,该事件中曝出一众外表清纯,从事特殊服务行业的女模。大众因此用“绿茶婊”一词代指那些外表清纯,但却利用自己的性魅力来吸引高收入男性群体从而获利的年轻女性。之后,随着社会语境的迁移,其含义的涵盖面越来越广,但是其本质始终没有摆脱对于女性的贬低与憎恶。并且隐藏了使得“绿茶”能够存在的必要的男性角色,例如“出轨男”,“高富帅”等。

自从进入网络时代,诸多网络用语迅速诞生,成为大众的焦点,也不断地为传统的语言词汇体系增加新的血液。根据福柯的理论,话语作为社会规范的重要形式影响和控制着谈论的话题,以及谈论话题的方式,对于话语的审查和批判性分析进而成为反思社会权力关系的工具,也是丈量社会文化与语言使用关系的重要标尺。

因此,本文旨在通过分析“绿茶照”热潮的兴起和其背后的社会文化及性别权力的变迁,讨论“绿茶照”与“男绿茶”的出现为“绿茶婊”一词获得新定义的可能性。



01. “绿茶婊”:资本逻辑与厌女文化

“绿茶婊”一词的广泛传播主要由于2015年“H.H先生”创作的漫画“连女人都无法容忍的女人”被改名为“鉴定绿茶婊”后上传至微博,自此引发了一场至今都还流行的全民鉴“婊”热潮。“绿茶婊”的定义也因此从外貌清纯,但却从事特殊服务行业的女性,扩大变成了表面人畜无害,实则深谙男权社会的游戏之道,通过讨好男性达成自己野心的女性。

将“绿茶婊”一词拆分来看,“绿茶”象征着美好、纯洁,与污名化的“婊”结合,看似矛盾的组合恰恰体现了当代女性矛盾的社会地位和身体政治。中国女性的形象从社会主义时期的“铁姑娘”,“妇女能顶半边天”到市场经济时期的“吃青春饭”的极速转变后,女性身体逐渐被商品化,被消费的趋势。

一方面,女性的纯洁、美好依旧为传统社会文化称道;另一方面,女性身体却又成为资本引导消费的噱头,甚至成为商品本身。从社会大环境看,自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尽管西方倡导的平等思想和新型的家庭模式逐渐为大众所熟悉甚至接受,然而女性在公关领域和私人领域中地位的分裂却从未消失。所谓的女性“天生”属于家庭的观念从未消失,因此当改革开放后国家停止了社会主义时期提供给家庭的一些福利后,责任“理所应当”地又落回了女性的肩上。同时以利润为导向的市场也带着这样一种偏见,并且不断地将女性本身,以及厌女情绪商品化,使得女性在社会中处于多方面被剥削的状态。

厌女症(英語:Misogyny),也称女性貶抑,指的是针对女性的憎恨、厌恶及偏見。细分为:男性对女性的厌恶和女性的自我厌恶。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表现出来,包括社会排斥、性别歧视、敌意女性、男性中心主義、父权制、男性特权、贬低女性、對女性的暴力行為以及把女性性对象化。

在父权制的社会中,“贞操”是用来压迫女性的最典型的话术。

一个良家妇女需要保持纯洁,直到她的男性所有者出现。而被“婊子”所指代的“不良妇女”不仅没有“贞操”,甚至十分擅长于舞弄风情以赢得各种男性的宠爱,并能够以此得到经济上的报酬。在男权社会的话语体系下,“婊”作为一种符号将女性区分为取悦男人的“婊zi”与为男性生儿育女的良家妇女,并由此建立起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规训。

建构了一个性别化的社会契约,一种男人拥有女人身体的社会秩序。在这样一个社会秩序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法逃离“厌女症”(misogyny)的魔咒。厌女症的本质是对“女性”的轻蔑,而这里的女性亦不是指向某一个体,而是一种性别符号。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情绪很容易会指向一个个体,例如,我们会用“娘”字对带有女性特质的男性进行污蔑。而女性的厌女症则可以用上野千鹤子的《厌女症》中例举的这样一段对话解释:


A子:“是啊,女人就是感情用事,真烦。”

A男点头:“你?你是特别的。”

A子骄傲地宣言:“对,我不是‘一般女人’嘛。”


这样的对话是不是十分的耳熟,当女人们自己说着“做女人真烦”,“女人就是事儿多”的时候,我们总会把自己从麻烦、事儿多的女人中剔除出去。通过这样的“例外法”将自己与其他普通女人区分开来,实际上还是将“女人”他者化。作为“特殊的”女人,她也只能是“男性化”的女人,而无法成为同他们一样的“人”。

在微博评论里,有很多男性说“明明骂女人的都是女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十分厌女的表述。表面上看女性似乎确实比男性更热衷于这样一场“鉴婊”游戏,无论是在电视剧里还是社会新闻里,我们也常常看到“正妻”手撕“小三”的狗血戏码,而夹在中间的男性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梳理完厌女症的逻辑后,我们再回头看一看“绿茶婊”和“全民鉴婊”的流行,会发现即便女人参与其中,然而建构这样一套厌女逻辑的却并非女人。厌女并不是亚洲独有的社会问题,“婊”也不是东方独有的厌女词汇,然而第二波女性运动中,《婊zi宣言》应运而生(The BITCH Manifesto)。并由此将污名化的“婊”字转化为她们战斗的口号,并向世界传达了她们对于厌女文化反击的决心。


02. 被曝光的“男性”秘密:“绿茶照”

从封建社会到现在,女性的身体总是由“男性”的视角呈现,这里的“男性”打上了引号因为并不指向某一个体,而是指受到男权思想规训的一个群体。从艺术创作到日常谈话,“男性凝视”(male gaze)使得女人们的身体成为男性观看的“客体”,再通过男人的想象塑造出社会文化中女性该有的样子,从而将男性与女性区分开来,完成了社会主体与客体的构建。

“客体”只需要拥有美好供人欣赏的功能性,而不需要有复杂的人性。因此我们常常看到男人笔下的女人,听到男人口中的女人:她们纯洁、柔弱、美丽;我们却很少看到女人眼中的女人,或是女人眼中的男人。正因如此,到现在为止我们所学到的的历史是男人的历史,我们所在的社会也依旧是是男权的社会,而男权的社会秩序要求女人必须要先成为“女人”才能成为人。

于是当我们现在来讨论男女差异的时候,很多人会把男权文化建构的男女差异和生理性的男女差异混为一谈。例如,“女人都是感性的,会影响工作效率”、“女人会来例假,这会影响她们工作”,然而从来没有任何研究数据可以证明这是真的。更多的研究结果反而显示出女性与男性在工作中没有明显的差异,而拿不出实际证据来的男人们只能重复着说,“可那就是不对啊”,由此只能看出男人们对于他们想象中的女人是多么的执着。

“女性的身体”从来都是一个存在于私域中的男性秘密,女人们自己则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更没有制定规矩的机会。男人们出于“本能”对女性的意淫也只能在男人们之间互相分享,而女人们如果不想被称作一个放荡的女人,如果不想被强奸,最好就做一个保守的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身体就够了。

女性作为男权社会中的客体,承担着勾起男性性欲的“责任”,只应存在于私域之中,将身体暴露在公共领域中绝对是万万不可的。很多人看到“绿茶照”的第一反应都是对于这种光明正大地取悦男性,迎合男性审美的行为感到鄙夷不齿,但我反倒对此事持乐观的态度。近几年网络中也经常讲女生的穿衣自由拿出来讨论,例如,男朋友该不该阻止他的女朋友穿热裤。

而在“绿茶照”中,那些“被规训”的女生们穿着超短裙,小背心,再用一双勾人的眼睛看着镜头,拍下照片上传到了网上。即使她们的动作外貌都满足了男性对女性的幻想,而将这样的幻想曝光在公众的视野里,恰恰是一种男性秘密的泄露,一种女性在公共领域里穿衣自由的体现。当然我们无法证明每一个拍“绿茶照”的女生都有如此“深刻”的动机,但是这样的曝光确实打击了那种男性拥有女性身体的社会秩序。而因为抖音平台本身的娱乐性,我们也看到后期大量的“绿茶男”,“绿茶猫”,“绿茶抠脚大妞”的出现。

尤其是“绿茶男”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其实为“绿茶”一词提供了一种人性,因为“绿茶”变成了一个可突破性别界限的普通“贬义词”,而不再与“女性”紧密连接了;另外,一些女生刻意扮“丑”来拍绿茶照更是一种对于男权社会中“男性凝视“和“物化女性”行为的反思和讽刺。


后记

在我写完初稿的时候,电视剧《三十而已》火爆出圈了。不是因为它展现了三十岁女性多样的生活状态,也不是因为它讨论了当代亲密关系中常见的问题。而是因为林有有,一个在剧中莫名其妙就要缠着男主角不放的“绿茶”,一个担任着让男女主离婚的重任的工具人,让全网燃起了一波讨伐林有有式“绿茶”的热潮。

这其实就是将厌女症商品化的一个范例。

微博博主@萝严肃写了一篇非常好的文章,叫《“女性的共鸣”,不必是“撕烂那个坏女人”》。从一个很新颖的角度分析了《三十而已》这个电视剧,同时也讨论了林有有这一角色的不合理性,以及如何看待“女性共鸣”这一话题,很值得一看,我在这里就不赘述了。


唠嗑愉快,我们下期再见。





References

Qian, Y., & Li, J. (2020). Separating Spheres. China Review, 20(2), 19-52.

Song, J., & Lai, W. (2020). Cohabitation and Gender Equality. China Review, 20(2), 53-80.

曹晋,徐婧,黄傲寒.新媒体、新修辞与转型中国的性别政治、阶级关系:以“绿茶婊”为例[J].新闻大学,2015(2):50-59.

上野千鹤子(2015). 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 上海三联书店, 2015.1





vol.05

August 

08.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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