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阅读与写作”意味着什么?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
关于这个日子的宣传在互联网世界已满屏皆是,大多都跟消费相关。这也是如今几乎所有“节假日”对这个商业世界来说都不过是消费的狂欢。不过要说的是,消费书籍毕竟跟消费其它东西有本质的区别,宣传读书毕竟也是件好事。
奇怪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读书日”,不知道是因为我过去不爱读书所以不关心,还是因为对读书还得特意弄个节日感到不解。不过最近一年来我却是真正意识到阅读的重要性,正好最近也和朋友聊到阅读与写作,就借此谈谈阅读与写作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吧。
1.
在身边的朋友中我算是比较叛逆的一个,一直以来都不愿以社会规范来约束自己,对别人规定的生活方式有一种本能的反抗,不需要说理的反抗。这也促使我的自我意识强烈到不甘心放弃探寻“我”的地步。
我想,在当代社会,有无数人在面对生活时已缴械投降。但“找寻”是一个人产生自我意识的第一步,因为一旦放弃“找寻”,也就意味着放弃自我,隐于常人。就像在柏拉图的「洞穴隐喻」中,囚犯只有开始“左顾右盼”时,才能慢慢走出洞穴,发现主宰一切事物的是太阳。而“找寻”就是囚犯转向并且朝洞穴外走去的第一步。
阅读亦是如此。阅读就是帮助我们走出“洞穴”,看清世界、认识世界的途径。
只是我们在阅读时面临着太多的诱惑,手机里各式各样的app就像是人造的火光把绚丽夺目的元素投射在洞壁上的阴影,吸引着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放弃向外“找寻”,甘心做一个“囚犯”。
这也是阅读在当今变得困难的地方,我们面前的“阴影”太多了,抖音、微博、微信等各式各样的短视频和即时聊天工具不断刺激着我们的多巴胺系统,把一切需要意志力的事情都阻隔在外。活在阴影里是轻松的,只需要放弃自我。
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强调阅读的重要性变的像一句空口号,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每个人或许都知道,但无法行动,知行无法合一。
这也是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阅读变得困难了,而是“阅读的重要性”这个问题被遮蔽,隐而不显。
不过对此我还抱有一线希望,我相信有时候知行不能合一,只是因为还不够真“知”。
在去年年初时,带着一种强烈的“找寻自我”的冲动,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每周读一本书、写一篇文章。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识阅读的重要性。当然,制定计划是一种规训。制定计划本身就意味着阅读是困难的,是需要意志的。而甚至意识到“阅读的重要性”这个问题也是需要意志的。虽说如此,我也并未完成这个计划,我没做到每周读完一本书,更没做到每周写一篇文章。但是在那一年里,我靠意志看下的书仍比过去20多年加起来还多。如今回头看,我想我的这个意志并不是一下帮助我阅读了更多,而是先让我意识到阅读的重要性。
2.
阅读能带领我们通往“认识世界”的道路是因其带来理解力。
在《娱乐至死》中,提到1854年林肯与道格拉斯(美国民主党领袖)的一场辩论,这场辩论的流程是,道格拉斯首先发言3个小时,随后林肯做同样长时间的回应,在他发言后,道格拉斯还需要反驳。所以在道格拉斯发言完后,已经是下午5点,于是林肯建议听众们先回家吃饭,然后再回来继续听4个多小时的辩论。
要说明的是,那时林肯和道格拉斯还不是总统候选人,甚至都还不是美国参议院候选人。这些观众仍能津津有味的听完7个小时的演讲,并且演讲者所用的语言都近乎书面语,复杂难懂的长句。而且这样时间长度的演讲在当时并不少见。
这正是因为当时美国重视书面文字,使民众拥有极强的理解力,而这种理解力对早期美国消除文化贵族,让平民亦能很好的参与公共政治的讨论,从而建立起民主国家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阅读带来的理解力让我们认识周遭世界,认识到分工社会是什么;认识到工作是什么;认识到教育是什么;认识到政治是什么;认识到身边发生的一切背后的逻辑;最后认识到我们在这个世界所处的位置。
3.
不过在认识世界之后,这仍不足以构成“认识自己”的行动。
我很爱举的一个例子是陈嘉映老师去年在一个关于“认识自己与认识世界”的讲座中用的一个比喻。他说,我们每个人就像是公园导览图上的“我在这儿”的箭头,而整个导览图是这个世界。如果只看到“我在这儿”,而不清楚导览图,那我们哪也去不了;如果只是看清了导览图,而不回到“我在这儿”,我们同样也只能停留在原地。
如果说阅读是看清“导览图”,那写作就是回到“我在这儿”。阅读是“认识世界”的过程,写作是“认识自己”的途径。
要说明的是,这里的“阅读”在现代的语境下并非是指纯粹的书籍阅读,也可以是高质量的播客、甚至视频,但我认为一定是一个整全性的内容,不是一篇文章、一个短视频或者任何这种“短平快”的碎片化的内容。不过,书籍仍是最重要的阅读方式。
而“写作”也是如此,并非指纯粹的“书面文字”,它是一种“表达”或者说是一种“创作”。
这种表达绝非朋友圈里的任何私人魅力的展示,因为私人魅力无非是“自拍”、“吃”、“旅行”,我实在难以想象私人魅力跟“我”的独特性有何关联,我们无非都是“身体下有两条腿,脖子上有一个脑袋,脸上有一张嘴的生灵”。
真正能代表一个人的是他自己的作品,每个人都是他自己创造的。这也是“我”存在的证明。这种创造一定是与公共领域相关,也就是与这个世界相关,表达的是“我”与世界的联结。
一旦失去了表达,人也就不存在了。汉娜·阿伦特在《人的境况》里写道,“一种无言无行的生活,实际上就是在世间的死亡,它不再是一种人的生活,因为它已不再活在人们中间。我们以言说和行动让自己切入人类世界,这种切入就像人的第二次诞生。”
这也是我如此捍卫言论自由的原因,因为关于公共领域的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行动。没有了言论和行动,人便不存在了。而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这个权利不再是坚守“互不干涉”的原则就能免费获取的,而是需要每个人去捍卫、去表达,就像捍卫阅读的重要性,捍卫它不被消费、不被手机替代一样。
阅读需要意志,写作同样需要。任何证明“我”存在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都需要我们每个人用意志去捍卫、去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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