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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洛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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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兔爭(戰爭)

天洛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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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抽一口涼氣,掏出戰友私下送他的小禮物——一小瓶嗎啡和針筒。他們都說這東西很管用,作戰時不會驚恐,下崗時不會感到罪疚。他認為這東西會令人成癮,一直抗拒服用,沒料到如今對此竟有強烈慾望和需求。

兔子離洞吃草。餓狼撲出突襲,兔子一命嗚呼。餓狼就地撕咬兔肉。

 

一聲清脆巨響,子彈貫穿狼頭。持槍男人上前拾起狼與兔,回家與妻分享。妻烹煮兔肉,男人醃製狼屍。聽聞戰線已然波及兩鎮之外的小村莊,恐怕快要蔓延到這村來。男人與妻只得盡快備好糧食和細軟,以便隨時起行逃難……

 

炮彈從天而降擊中二人的溫暖小木屋。火光熊熊,男人垂死之際看見妻的斷頭,驀地聯想起悉才被殺的狼——同樣死不暝目。

 

戰機機師按令成功炸毀一條位於森林邊陲的可疑小村莊,完成任務後折返基地。還沒休息上一小時,他又收到上級下達的新命令:把一顆高功率炮彈投到敵國某人口稠密的大城市。

 

那大城市不在戰線!說得沒錯,所以這是停止戰爭的最有效方法。傷害老弱婦孺是不道德的。若戰爭發起國的百姓是無辜,被侵略國的百姓豈不更無辜?

 

萬里無雲,戰機隆隆。多麼美麗的天空!相信天下人都一樣喜歡這片天,純淨無垢。天下人都一樣……天下人都一樣……天下人都一樣……

心悸,手顫。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行為將會導致多少人喪命。但若無法盡快停止戰爭,日後亦會有數之不盡的人死於戰爭。換言之,只要戰爭一旦開始,必定有大量人命傷亡。分別在於下手的人是誰和下手名義是甚麼。

下手的人是他。

下手名義是拯救被侵略國的無辜百姓。

 

他正在拯救被侵略國的無辜百姓。

 

他如此催眠自己。他必須如此催眠自己。他只得如此催眠自己。

 

進入敵國大城市領空。建築處處,人口密集。他倒抽一口涼氣,掏出戰友私下送他的小禮物——一小瓶嗎啡和針筒。他們都說這東西很管用,作戰時不會驚恐,下崗時不會感到罪疚。他認為這東西會令人成癮,一直抗拒服用,沒料到如今對此竟有強烈慾望和需求。

 

神智迷糊,良知昏睡,內心平靜不少。世界如幻,地上無人,只有狼與兔。是狼是兔不是人,也就沒道德倫理問題,是嗎?是吧。按鍵,投彈。閃光,高溫,蘑菇雲。

戰爭結束。獲元首接見,獲授勳章爵位,獲傳媒採訪,獲民眾擁戴。他被塑造成為國家英雄,對此他感到無奈——他極需要嗎啡,政府答應提供無限嗎啡,條件是他必須保持「國家英雄」正面完美形象。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若無嗎啡,他就會看見數以萬計血肉模糊、斷頭折肢的畸形狼兔包圍自己,聽見牠們淒厲嚎哭,嗅到牠們身上散發的血腥,甚至嘴裡舌上亦會感受到不知哪來的高溫熾熱。他知道全是幻覺——根本不是狼與兔,不是被殺人們的鬼魂,而是道德良知的化身!能夠解救他的只有嗎啡……狼又來了,兔又來了,他又掏出針筒,再來一劑嗎啡……

 

孫女從房門隙窺看他一舉一動。恨極這老頭。他以正義之名行惡之事。說甚麼國家英雄,不就是殺人狂魔!無心了解他,無意關愛他,無法尊重他。她嗤之以鼻,轉身離家回校去。

 

這是和平年代,沒有戰爭,孩子們得以安全快樂地在校園學習,學習民主自由正義勇氣公平信念希望愛心。一切美好概念都被灌輸至孩子們腦袋裡。孩子們相信,孩子們實行,孩子們認為自己就是善良可愛的兔子。

自身是兔子,與己方意見不同的傢伙就是邪惡的狼。排擠殘暴的狼,言語討伐可惡的狼,網絡欺凌狠毒的狼。沒有實質傷害對方身體,也就算不上戰爭,也就算不上有問題。來吧來吧,一起維持正義吧,用盡一切動聽名目去實行自身意志吧。無心了解對方,無意關愛對方,無法尊重對方。只消名目動聽、目標一致,也就立即動身去吧。

這是和平年代,沒有戰爭,只有民主自由正義勇氣公平信念希望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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