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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爱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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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灿烂的春天|《野兽爱智慧》

野兽爱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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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野兽爱智慧

这是心灵自由写作群第八期的第一篇作业。


今天推荐的书籍是《写,在灿烂的春天》(The Great Spring: Writing, Zen, and This Zigzag Life),作者是娜妲莉‧高柏 (Natalie Goldberg),2016年2月心灵工坊出版发行了邓伯宸翻译的繁体中文版(该书目前还没有简体中文版)。

这是作者的第四本翻译成中文的著作,前面三本分别是《心灵写作》(简体新版书名为《写出我心》)、《狂野写作》(简体版尚未出版)和《疗愈写作》(简体版书名为《不安的时候,坐下来写》)。

「用写作来修行」一语,使娜妲莉‧高柏成了世界级的写作名师。三十年前的《心灵写作》畅销百万,启发无数人踏上写作与灵修之途。而坚持写了三十年的娜妲莉,她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貌?

「在《心灵写作》中,我承诺过我会继续,这本书就是我的心得。」娜妲莉说。书名「写,在灿烂的春天」,描写的不只是春天的美好,更是严冬煎熬的必然。娜妲莉卸下导师的身分,揭露了自己在教学、旅行、禅修、生活上的种种,她一如以往地直率、真诚,但写得更深刻,直捣内心最幽微、私密的灵光。

「我想得到启发,却不知道启发是什么。」她不讳言自己仍走在追寻的路上。她写作、修禅,因此更勇敢,不放弃。她想念禅修师父、她纠结与母亲的关系、她渴慕心仪的作家,她失去挚友、她与大学男友再相逢……种种惊喜的、愚蠢的、绝望的……,赤裸裸呈现在字里行间,不仅勾起读者自己的人生回忆,也呼唤着我们再次探寻自己的勇气。

「我这一辈子最想要表达的,是悲伤悔恨之际忽有领悟的悸动,以及渴望勘破禅心的状态。」


从平凡生活品尝厚实的生命滋味

她热爱写作,想要当一个诗人。她跟随一位来自日本的片桐禅师修行多年,因此决定把生命中最热爱的两件事结合在一起,透过写作来修行,不断观照自己的生活与心灵。她住在美国新墨西哥州靠近沙漠地带的小镇,因为她喜欢大自然原始荒野的气味,认为越是单纯、朴拙的环境,越有助于倾听自己的心。她的房子是以废弃的啤酒罐和旧轮胎搭起的太阳能环保屋,听起来很酷。

要介绍她所提出的「自由书写」方法,让她适度现身是必要的,因为这个工作方法是基于她对写作意义的思索、对生命与存在的探寻而发展出来的。透过她的故事,我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到自由书写背后的精神与深意。这本《写,在灿烂的春天》,让她宛若透过3D列印,突然活生生且清晰立体地现身到我们眼前。

《写,在灿烂的春天》是一种很特别的文类,很难给予简单的归纳。它不像是一本自传,却在字里行间里透露且回顾了她一生的轨迹;它也不是结构端整的抒情散文,但每一个篇章裡都埋伏着一些句子和情感,轻轻地或深深地晃动读者的心。

这本书比较像是一篇篇的生活随笔,带著自由书写的流动性,从点点滴滴的人生际遇和欢怒哀喜中,轻盈地捕捉着心灵和回忆的吉光片羽,在看似平凡的日常事件中品尝出深沉厚实的生命滋味。

在书里,她跟我们分享许多令人动容的片刻。九年级的某一个春日午后,导师突然一时兴起,关掉教室的灯,要大家闭目凝神,倾听窗外的骤雨;十二岁那年的夏令营,她第一次爱上网球,在猛力的挥击中,为窒息的青春找到一个出口,帮助她摆脱犹太人的历史包袱和家庭里的阴郁苦恼;有一次在咖啡馆里安静打坐的呼吸间,她突然理解到父亲离世时的最后一口呼吸,痛苦缓缓消解,他正跨越永恒,再见,再见……

还有一次,她来到日本京都北方的一个安静小农村,去探访片桐老师的故乡。那天下着大雨,她不懂日文,一路比手画脚辗转来到遥远而陌生的国度,找到荒废的小寺院,走进孤寂的墓园,雨仍倾盆下着。她拉下罩头,脱下雨衣,在湿漉漉的地上,伏身拜了三拜,跪在碑前,拨开脸上滴水的发丝,雨水淌落脸颊,向师父说:「我来了,虽然耽搁了许久,但我来了。」当时,师父已经去世超过八年。

她把生活里的每个片刻都当作修行。所以,书中许多小小的段落,都洋溢着淡淡的禅意。

她喜欢走路,带着觉知走过熙攘的城市、冷冽的山路、苍鬱的森林、旷野的草原。她慢慢地走着,专心专意,左脚提起,右脚放下,一步复一步。感觉自己的脚趾弯曲,脚跟离地,髋部移动,留心自己的脚步负载着自己。

她每天打坐超过四十年,变得越来越自由,随时随地都可以是禅堂。是什么力量推动着她不间断地去做?「我喜欢它的简单、无言、直接,完全不同于人生的行色匆匆。每次坐下,我并不急于求取什么。整个世界,自己的整个生命,全都回来了。可以品味自己的心,开始跟自己建立关系。这实在美妙──又不花什么钱。需要的就只是自己的呼吸、一个垫子或一张椅子,一点点的时间。」她认为,打坐的目的是培养柔软心。务必保持心的柔软,善待自己。

书中还有许多篇幅谈到写作。生活里的写作素材源源不绝:初次约会、游泳、冰激凌、妈妈过世后留下的老房子、在法国被狗咬、跟学生在咖啡馆谈天、山里的迷路、签书会、暴风雪、生病的好友、前夫、遗失钱包、艺术家的画、街灯、车子抛锚、出生、变老、健康检查、化疗、死亡……。娜妲莉从不教导写作技巧,她在意的是作家的心灵和眼睛。

既然要写,就要把你们真正的自己写出来,把你们的所思所想写出来。唯其如此,你们才能够真正表达自己。写作是最好的旅伴,陪我们踏上曲折未知的旅途,一起徐步前行。


知更鸟来了

「听雨吧!」三月的一个下午,刚上课,她的九年级导师克莱门先生一边关掉了灯一边说道。他并不是要我们拿雨来写作文或做测验,就只是要她们听而已,随她们怎么听,甚至可以趴到桌上。

平常的上学日,短短几分钟,她们体验到了空间的向度,意识到存在于教室外面的某些东西。骤雨打在人行道上,弹跳,渗入草地,敲击窗户。那是一种无需大脑思考就能认识的不可知与神祕。她感觉雨,嗅着雨。雨,流过她的血液。

六分钟后,克莱门先生打亮灯,才一回神,告别那一口真正的灵感泉源:一种扎根于身体和呼吸的感受。

这六分钟,或许因为有别于平常按部就班的日子,它有如一个虚悬的子句,和整个句子的其他部分全然没有关系,所以力量格外强大。虽然一直要等到二十四岁她才真正执笔想要写些东西,但那天,一颗作家的心已经在她里面诞生。从那一刻起,作梦就成了天经地义。放直觉于常轨之外,但同时也品味人世故,最后,长出生命的果实。

作家的使命,无非就是肯定人生的经验,将之寻回,加以表达,不使演没。这是一种要花心力的活动,要用到整个身体—肺脏、肩膀、双手、肾脏—和超越肉身的,包括记忆、梦幻、想像,融合有与无,是一种时间的鎔铸。

毕生从事写作与禅修,二者已经浑然一体,不可分割。藉由一切可见之事,一切不可见的皆自行揭露,纤毫毕现。写作已是修行。在那里她面对自己,泊碇奔流的思绪与联想。透过写作,心日益坚强,却不执著。贴近观照人生的苦痛,见证生命的转化。笔行于纸,或双手游走于键盘,都是一种自信的培养,是一种觉醒的修炼。

一九七八至一九九○年间,她在明尼亚波利斯追随日本禅师片桐大忍习禅。黎明即起,一整天,长达一星期的修行—葡伏,诵经,接受严格的戒律和考验—多年下来,她找到了让自己献身写作的热忱与决心。

她追随片桐大忍以来,有三条颠扑不破的原则,成为她漫长写作生涯的圭臬:

一、无论任何情况,持之以恒,没有借口。

二、 不离不弃。即便是孩子跌倒,伤口需要缝合,便在家属等候室里也写。就算老师撕掉了你的作品,也还是把它当作教训。总要坚持下去。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和目标。

三、 积极作为,乐观面对。积极作为,并不是要你把一座山移到爱荷华州去。有的时候,就只是叫自己起床,刷个牙洗把脸。即使写的是强暴、种族歧视、贫穷、癌症,只要是在写,就是积极作为。你讲了出来;你挺身而出了。

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在《写作的要素》(Essentials of Prose)中所讲到的四要素,则为她走这条道路提供了勇气:

随时接受失败。

谦卑、开放、倾听。

自己的经验、言谈、知识,自有其尊严,应该不怯不避。

热爱生活。

二者兼取——决心与热情、实践与勇气、凯鲁亚克与片桐大忍——为追求作品的精益求精提供了关键的核心;在面对批评、抗拒、厌烦及情绪与欲望无常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书名《写,在灿烂的春天》,指的是你以为一切已了无生机之际,巨大的能量却迸发,生命似泉水喷涌而出:初绽的黄花一涌而上。知更鸟来了。

春天是一种力量。没有偏私,润泽万物,普被众生。在禅里面,春潮(the Great Spring)是对觉悟的一种形容。是障蔽的消散,是苦痛的解除,是先前滞塞的道理豁然贯通,是对无常的无碍接纳。春天包容一切,无一忽略,无一遗漏,纵使畸形怪异也不会弃之不顾。在此一广袤的场域中,万物得以发现自己。

在书中,她探访了一个更为辽阔也更为深邃的领域,以同为读者、作者、探索者、教师、人类的身分省察自身,同时留心、拥抱并记录那些推动我们向前的时刻,纵使一路行来不免迂迴。既要活得别开生面,便免不了寻觅、榜徨、曲折、跨越,但毋忘寄笔于纸,反覆再三,反躬自省。对艺术家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凡人皆有死,没什么可惧怕的,不过是一个契入鲜活生命的楔子而已。到头来,我们都得面对死亡和生命。如同古代禅宗故事里那位十字路口的老妇人。当两个迷路的和尚,榜徨无计,向她问路。她手一指,答道:「一直往前就是了。」

2017年7月1日,周六,17:12完毕于北京野兽爱智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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