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吾知(第七章)
第七章
事情的發展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這裡的醫護人員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漸漸地,我成了他們隨意折磨的對象,幸好我有經歷痛苦的經驗,現在的折磨,還沒有達到難以忍受的地步,但是我已經有了離開這裡的想法。
折磨我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我對這裡的一切略有不滿,醫生就會過來給我打上一針,然後對著昏昏入睡的我說道:“還狂躁不?這藥專門對付你這種症狀的。”
我已經入睡,無法回答他的問話,醫院裡每一個人都曾經見證過這種畫面,我如嬰兒般乖順,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勻,神態安詳。
不行,我必須離開這裡,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表現出非常溫順的樣子,一切都按照治癒的標準來展示自我,果然,他們對我的看管越來越鬆弛了,甚至還要求我負責監督另外幾名病人——如果有狂躁的表現,立刻向他們彙報。
我沒有辜負他們對我的期望,特別認真地完成他們交給我的任務,將所有病人都控制得老老實實,醫院的醫護人員對我的工作很滿意,我趁機向他們表達我的內心想法: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沒有一名醫護人員對我的問題表示關心,每當我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差不多都環顧左右而言他,一名老醫生經不住我的糾纏,向我透露了答案——永遠也不可能離開這裡,除非有莫内市長的批示。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是拜耳共和國歷代的規矩,我開始行動了,謀劃離開這裡的辦法。一個月之後,我將悄悄偷來的鎮靜劑逐一注入了醫護人員的體內,然後帶著一幫病友走出了醫院。為了積攢這幾支鎮靜劑,我花費了不少的功夫,每次醫護人員剛剛從配藥房走出來,我就主動地走過去,討好似地幫她們拿著藥箱和託盤,面對病人的時候,我往往故意高聲呵斥,要求他們聽醫護人員的話,好好治病。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把我當成了助手,連醫院裡的幾名保安也信任我了,我偶爾走出院門去買一點東西,他們也不問,當然我回來的時候,肯定會給他們手裡塞上幾包好煙。
我在幫醫護人員拿藥箱和託盤的時候,會見機行事地藏一支鎮靜劑,一般會在一個星期左右做一次案,並且在作案之後,當醫護人員懷疑鎮靜劑數量的時候,我會肯定地告訴她:“是您記錯了的,您剛才從配藥房裡拿出來的時候,我就數了數的,就是這個數字。”因為一個星期才偷一支,並且是在不同醫務人員值班的時候下手的,所以當我手裡藏了十支鎮靜劑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認為我是一個小偷。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們開始了行動,因為是休息天,醫院裡一共只有五個人,兩名保安和三名醫務人員。我先給查房的女護士打了一針,當然我需要兩名幫手,一名蒙著她的口,一名按著她的身子,而我,非常熟練地將一支鎮靜劑注入了她的體內。搞定這名女護士之後,我們來到值班室,另兩名醫務人員正在這裡看電視,是一男一女,他們一邊看電視,一邊不時地做些親昵的動作,看來他們已經背著各自的家人開始偷情了。
當我們出現在值班室時,他們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一瞬之後,男的站了起來,對我們大聲吼叫,要求我們回病房好好呆著,這裡不是病人來的地方。我的兩個助手這回沒有聽他的話,麻利地將他按倒在地上,我連他衣服都沒有扯開,就直接將針頭刺進了他的皮膚。那位女的在驚慌片刻之後,決定奪路而逃,但是我的兩個助手已經騰出手來,將她也按倒在地上,她惶恐萬分地說:“你們不要欺負我,我答應你們的要求。”
我微微一笑,蹲了下來,問她:“你知道我們的要求是什麼嗎?”
“你們,你們是要強姦我的吧?”她依然驚恐萬分地問。
我搖了搖頭,但是她好像不相信,繼續說:“你們不要給我打針,好不好?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反抗的?”
我的一名助手聽了她的話,向我請求道:“老大,她既然不會反抗,我們是不是將她強姦算了?”
“你們不要胡來,好不好?你們出去,一個一個進來,我求你們了,我不習慣面對幾個男人的,雖然我平時對你們不好,但我只是執行命令的人,我本人對你們毫無惡意,請你們不要讓我難堪,好不好?我知道你們中間很多人根本沒有病,但是我不得不給你們照常打針,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對此無能為力,求求你們了。”
看來,這是個喜歡喋喋不休的女人,我非常認真地她說:“我們不會強姦你的,甚至連動你一根手指頭的念頭都沒有,我們只是想讓你鎮靜下來。”
在我向她做了保證之後,她開始慢慢地鎮靜下來了,因為在向她作保證的同時,我手裡的針頭也光顧了她的臀部。
兩個保安是在眾多病友的擁簇之中被撂倒的,當我們一夥人熱熱鬧鬧地走出院門時,兩個保安竟然忘記了呵斥我們,不解地問走在前面的我:“這是什麼陣勢?難道集體出院?”
眾多的病友在我的示意之下,一哄而上,將兩個保安死死地按在地上,我連向他們解釋的閒心都沒有了,直接將針頭插進了他們的身體。
唉,這五個值班的傢伙真是可憐,接受了好幾倍的藥水,估計要等到明天才會醒來。幾個根本沒有患病的人走出醫院,馬上就各奔東西,連再見也沒有說一聲,倒是那幾個真有病的傢伙,走出醫院之後,卻並沒有真正地逃跑,而是在大街上溜達起來了。
在這個到處實名制的世界裡,想順利逃走不被別人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得想法子安全地離開這裡,怎麼辦呢?看來只有去找聖豬了,說不定這位躲在網上的大俠有辦法呢,我來到一家網吧上網,跟聖豬聯繫,告訴他我現在的處境,希望他幫我離開這座城市。
聖豬的回答讓我非常失望,他對我說,他並沒有這個本事,要我好自為之。我非常著急,絕望地求他,並向他保證,如果他肯救我,我可以將千萬家產全部給他。聖豬聽了之後,依然沒有改變主意,他甚至要求我立刻回精神病醫院,承認錯誤,爭取寬大處理。去你媽的,老子自己想辦法。我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然後離開了網吧,上了一輛計程車。
“去拉巴爾縣。”我問,“多少錢?”
“我們不出城區的。”司機說道。
我再一次強調:“多少錢?”
“兩千。”司機抿了抿嘴,狠心地說。
我知道最多只需要八百元,但是已經由不得我了,我只得狠心地對他說:“好,就兩千。”計程車馬上朝郊區狂奔而去,根本不顧周圍車輛的感受。西敏市的計程車司機都是一些牛人,哪裡能夠隨便超速,哪裡不能超速,他們都瞭若指掌。這樣做非常符合我的要求,因為我需要的就是速度,但是過快的速度也讓心臟有受不了的感覺,因為每到一處限速且有監控的地方,司機就會猛踩刹車,整個車子拼命往前一慫,然後又快速地往後一送,將身子弄得要散架似的。
到了拉巴爾縣之後,我本打算去阿依朵家裡躲起來的,但是到了她家之後,發現大門緊閉,聽鄰居說,阿依朵回娘家了,全家人都跟著去了,她娘家有個弟弟結婚。於是我轉身回到縣城,租了一輛車朝野人山駛去,打算潛入深山老林,躲一段時間再說。
野人山是布拉朗山脈的主峰之一,布拉朗山脈橫跨下里拉拉省和巴羅拉拉省,面積上萬平方公里,境內分佈著十幾個郡縣。野人山自然保護區是國家級風景區,景區核心地帶全是原始森林,還沒有開放,除了少數科考隊去過,一般人進去之後很難再走出來。通往景區的道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著名的野人大道,大道從東邊的拉巴爾縣出發,穿越景區週邊,然後進入西邊的西拉巴爾縣,總長有數百公里。
拉巴爾縣離野人山景區有一百多公里,現在的我,已經無路可走,只能憑藉幼稚的思想來指導我,盡可能地逃到偏遠的地方,這樣,即使他們找起我來,也會麻煩一點,我也可能多待幾天。在一個無處可逃的世界裡,連絕望都有點奢侈,我除了恐懼,就是更大的恐懼。
但是,事情總是有出人意外的時候,當我闖入景區核心地帶時,竟然來到一個名叫天意村的地方,不僅如此,我還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安全保障。天意村的村長對我說:“只要你為我們捐款修一座神廟,我們保證你安全。”
這是真的嗎?當我聽到這個條件時,根本不敢相信,難道這個地方是法外之地,或者是國王的特赦之地?
“我說的是真的,因為外人找不到我們這個地方。”村長認真地保證道。
“這裡難道是世外桃源?你別開玩笑了村長,現在是什麼時代,天上有衛星監視,地上有攝像頭監視,個人資訊全部被管控,你們難道有瞞天過海之術?”
“信不信由你,我說的是真的,你是第一個不經我們帶路,闖進這個村子裡來的外人。”
我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但是能找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其它一切都沒有必要較真。我隨村長來到莊裡,當村民得知我是獨自一人走進來的時候,他們都表示不敢相信,因為從來就沒有外人獨自闖進來過。他們跟我說,外面的人不經過村裡人帶路是進不來的,村裡的人不經過外面人帶路也是出不去的。我當這群村民是傻子,懶得理會他們。在這種窮山惡水之中,有這麼一群愚昧低智的人也不值得奇怪,不過,為了求得心裡上的安穩,我還是答應給村裡捐錢來修神廟,修神廟的錢一共需要三十萬元,對我來說,是一筆不太大的數額。
捐了錢之後,村民們把我當做尊貴的客人招待,經過村民大會商量,他們給了我天意村村民的資格,並安排我在每一戶人家住一個月,輪流招待我。雖然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並且長相平平,但是好幾戶人家還是想將閨女嫁給我,前提是我發誓還是單身,我的回答讓他們非常的失望——我已經有老婆了。
一天,一名叫阿吉的小夥子找到我,跟我商量一件事,問我能不能跟老婆離婚,我非常驚訝地問他為啥有這種奇怪地想法。他直言不諱地告訴我,想將妹妹阿黛嫁給我,好攀上我這個富豪妹夫。他認真地向我表態,阿黛非常漂亮,從來就沒有跟男孩子接觸過。
“讀過書沒有?”我故意問他,想打發無聊的時光。
“讀過,在村小畢業,我們村子裡的人都是小學畢業,因為村裡只有小學。”
“難道不能到鄉里讀中學嗎?”
“我們不相信鄉里的中學,”他依然認真地說道,“我們這裡的人,不相信外面的任何東西,出了村子就等於到了虛幻的世界,到處讓我們感到懷疑和緊張。”
我繼續問道:“阿吉,你妹妹喜歡我嗎?我比她大這麼多,她願意嫁給我嗎?”
阿吉非常自信地說:“外鄉人,你還不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我們這裡沒有個人的意見,只有共同的意見,誰也不能反對共同的意見。”
聽了這話,我感到非常的驚訝,什麼共同的意見?難道這裡是比外面更可怕的地方?要是這樣,我寧可馬上回去自首,也不要待在這個地方了。
“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阿吉笑著說,“你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問你,希望你答應離婚,然後娶我妹妹。”
第二天早上,沒等阿吉來拜訪我,村長就開始挨家挨戶通知村民到村部開會,我也跟著大夥來到村部,想看看他們商量啥事情。
在去村部的路上,我的房東阿元大叔告訴了我村裡開會的規矩,原來,村長根本沒有什麼權力,只不過是一個會議的召集人,這個村子的村長是輪流擔任的,一個月換一次村長,根據每家編排的序號,輪到哪戶人家,哪戶人家就出來擔任村長。
“都是當家人來擔任村長的吧?”我問阿元大叔。
“你錯了,我們這裡沒有當家人,家庭事情全部民主商議,家裡派誰出來當這個輪值村長,也是經過家庭成員選舉的。天意村實行的是絕對民主,沒有半點折中的地方。”
“那麼,誰決定村裡要開會呢?”
“所有村民都可以提議召開村民大會,如果你想開會,就跟輪值村長說一聲,村長就會通知所有村民到村部來開會。大會開始時,如果有超過一半的人否決,會議就馬上解散,不再討論會議的內容,會議提議人一年之內不得再提議召開任何會議。如果沒有人否決,就繼續討論,然後由村長執筆,形成方案,如果方案通不過,則會議提議人在一年之內,不得再提出類似的會議主題。”
“每個人都可以提出開會的要求,那你們不是天天都要開會?還有做農活的時候?”
“不會的,在農忙時節,我們有休會制度,另外在特殊時候,比如過節時,我們也會休會,總之,一年之中,能夠開會的日子不會超過一半。事實上,就是這一半時間,我們也很少來開會,因為我們生活在規矩和習俗裡面,什麼事情都知道應該怎麼處理,根本用不著開會,除非出現新情況,我們才會開會。”
“去年你們一共開了幾次會議?”我問阿元大叔。
“五次吧,是不是五次?”阿元大叔問了問旁邊的靜因嬸子。
“六次吧。”靜因嬸子說道,“應該是六次,最後一次討論的是阿吉結婚的事情。”
“阿吉結婚也要村裡開會討論?”我驚訝地問道。
“結婚是各自家裡的事情,怎麼可能拿到村裡討論?阿吉的婚事與眾不同,他沒有錢給女方彩禮,女方不答應將閨女嫁給他,但是女孩子已經懷孕了,這事最後只能拿到村裡的大會上商量,因為給女方送彩禮是千年來的規矩,如果在阿吉的手裡破壞掉,意味著今後村裡的風俗就會全部改變,天意村有按照先例辦事的習慣,如果阿吉開了這個先例,村裡人今後娶媳婦,就都可以不用出彩禮了,所以,當阿吉的老丈人提出開會的建議時,家裡有閨女的人家都紛紛支持。”
“阿吉的老丈人是本村的?”我繼續問道。
“是的,我們不跟外村人通婚的,除非外村人主動來這裡,並且帶來豐厚的財產。”靜因嬸子回答我。
我終於明白這裡的人為什麼都是呆頭呆腦的,原來是近族遺傳的結果,這跟我想像的完全一致。不過,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是實話實說,辦事根本不懂得轉彎抹角,也不懂得騙人啥的,老實得就像一頭牛似的。
聽靜因嬸子說,阿吉最後還是拿出了彩禮,不過是找老丈人借的,因為他根本上就拿不出這些錢,他父母早就死了,家裡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說實話,阿吉將這三個弟妹養大已經不簡單了。阿吉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給老丈人還錢,這是不容半點含糊的,阿吉之所以要我先跟老婆離婚再跟他妹妹結婚,就是為了得到我的彩禮,好給他老丈人還債。
到了村部,阿吉發現了我,把我拉到一個偏僻地方問道:“想通沒有?跟你老婆離婚吧,好不好?不然你就會被強迫離婚的。”
“為什麼?我會被強迫離婚?你開玩笑吧?”我望著阿吉驚訝道。
“你知道今天開會的內容嗎?就是商量你是否離婚的事情。”
“我離不離婚跟你們有啥關係?真是豈有此理?!”我憤憤不平,另外還帶有一點不屑一顧的情緒。
“當然,會議提議人並不會這麼說的,他們提議將你驅除出村,因為一個結了婚的外村人是不能呆在這裡的。”阿吉告訴我。
“那就按照規矩將我趕走得了,為啥還要開會商量呢?”
“根據村裡的另一條規矩,你給村裡捐了款,留在這裡是被允許的,這就形成了一個矛盾,所以需要開會討論這件事情。”
聽阿吉這麼一說,我覺得天意村的人根本就不傻帽,每件事都幹得有理有據的。
讓他們折騰吧,我就當看稀奇事。
我內心依然有一件事情沒有弄明白,提出驅逐我的人目的何在?阿吉容不得我思考,繼續對我說:“希望你公開表態離婚,不然你在這個村子就待不下去了,你當初闖進村裡來,對村長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求他把你收留,現在村裡人收留了你,並且保證了你的安全,你應該考慮一下天意村的規矩,宣佈跟老婆離婚,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地住下去了。”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嗎?”我問阿吉,雖然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離婚,真的可能被驅逐出村子,但是阿吉為什麼要這樣勸我呢?這會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嗎?
“只要你能夠留下來,對我肯定有好處,因為下一個月你就要到我們家來住,你就是我們家裡的一名成員了,到時候你結不結婚,跟誰結婚,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歸我們全家人做主決定。”
看來,阿吉這小子想我做他的妹夫,已經想瘋了,並且不達目的不甘休,就跟他們玩玩吧,這地方的風俗習慣真好玩呢。按照阿吉的指點,我跟會議召集人村長說了我的意見,村長聽說我願意跟老婆離婚,於是宣佈散會,因為會議討論的基礎不存在了。
換月的時候到了,按照規矩我應該去阿吉家住,阿吉早早地來到阿元大叔家,非常高興地領我去他的家,並且要三個弟妹跟我一一見面,他指著大妹妹說:“她叫阿黛,配得上你吧。”確實,阿黛長得非常漂亮迷人,她跟我說話的時候也是羞答答的,甚至不敢拿雙眼直接瞧我。
晚上,阿吉召開家庭會議,商量我的婚事,這傢伙真的會開玩笑,我在心裡暗暗笑著,你就鬧著玩吧,反正我終究不會在這裡長久呆下去的,就當是做了一次異域的體驗旅遊。
“九哥,來這邊坐。”阿吉這麼叫我,他們這裡的人把外來的男人都這麼叫。
我坐在阿吉的身邊,聽他開始說話。
“從今天起,我們家裡就增加了一名成員——九哥。”阿吉的話剛說完,就被小妹打斷了,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糾正哥哥的話:“既然是自家人了,就不應該再叫九哥了。”
“對對,不能叫九哥了。”阿吉說道,用手摸了摸後腦勺,問我道,“我們該喊你啥呢?”
“我叫郝爾德,你們就喊我郝爾德吧。”
“那好,郝爾德,現在我建議召開家庭會議,哪位來當會議的主持人?”
“我來當,”小弟迪哥自告奮勇地說,“同意召開會議的舉手。”
所有人都舉了手,我也跟著舉起手來。
“全票通過。”小弟迪哥公佈完畢,又望著阿吉說道,“請會議提議人發佈會議內容。”
“今天的會議主題,是討論郝爾德跟阿黛的婚事。”阿吉繼續說道。
迪哥緊接著向全體與會人員問道:“同意討論的舉手。”
阿吉第一個舉手,他老婆米子也隨著舉了手,小妹阿青和小弟迪哥也很快舉起了手,只有阿黛好像很遲疑似的,她拿著眼神瞟了我一下,看我沒有舉手,也不知所措,但是,阿吉根本沒有管這些,他問小弟:“迪哥,數一數,通過了嗎?”
“四比二,通過了。”迪哥響亮地回答道。
“現在就這個問題進一步展開討論,同意阿黛跟郝爾德結婚的請舉手。”
這一次,除了我一人沒有舉手,其餘的人全部舉手了。
“五比一,高票通過。”依然是迪哥清脆的聲音。
“我們來商量結婚的時間和具體的程式,以及向郝爾德提出彩禮的數量。郝爾德,既然你是我們中的一員,你也應該踴躍發言。”阿吉轉身對我說。
“我可以先說一句嗎?”我問阿吉。
阿吉回答:“我是會議的提議人,你最好向會議的主持人迪哥提出要求,只有他才有權決定。”
迪哥已經笑著向我點頭了,那意思是我隨便發言都沒有關係。於是,我就開始發言了:“各位兄弟姐妹,我首先感謝大家把我當成家裡的一員。前幾天,我詳細地瞭解了村規,按照習俗,一個家庭的成員之間,是不能結婚的,所以我認為我們今天討論的話題,已經違反了千年的傳統習俗。”
“對呀,你說得對,”阿吉的媳婦米子說,“看樣子,我們不能討論你跟阿黛的婚事了。”
阿黛依然是默不作聲,迪哥插話說:“那就要郝爾德做我們的大哥吧,反正按年齡算,他也是最大的。”迪哥說完,朝我笑了笑,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非常可愛。他身邊的阿青卻不這麼想呢,她對阿吉建議道:“讓他們先在一起吧,等懷上了,就只有結婚一條路了。”這條建議更扯淡,本來談論結婚這個話題都涉嫌違規,阿青竟然還出如此餿主意。
“阿青,你說啥呢?難道我真的嫁不出去了嗎?”大姐阿黛顯然是生氣了,開始對妹妹埋怨道。
“郝爾德這麼有錢,你不嫁給他,還能嫁給誰?”阿青振振有詞回答她。
“阿青,你這條建議行不通,既然郝爾德是我們家裡的成員了,那他再跟阿黛在一起就是亂倫了,你知道亂倫的結果麼?那要被亂石砸死的。”米子在一旁提醒阿青。
唉,這家人一個個都鑽進錢眼裡了,想錢都想瘋了,我決定滿足他們的需要,於是對他們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給你們捐一點錢,行不行?咱們別談結婚這件事情了。”
“這絕對不行,按照規定,村民不能接受任何個人的捐助,只能接受村裡集體的幫助。”阿青解釋說。
“接受個人的捐助,是天意村人的恥辱。”阿吉說道。
“我現在跟你們是一家人了,我的錢不也是大家的錢麼?”我想說服他們,讓他們同意我給他們捐助。
阿青和阿迪覺得我說的對,馬上附和道:“是啊,既然是一家人了,那郝爾德大哥的錢就屬於我們全家的了,這話說得有道理呢!”
“可惜,他的錢不是在天意村掙的,他的錢是從外面帶來的,從外面帶來的錢,只可能有兩種用途,一是捐給村裡,一是做結婚的彩禮。”阿吉向弟妹解釋,要他們明白村裡的傳統。
看來,我不能隨便用我的思維方式跟他們溝通,他們有他們的生活原則。
一連幾天,阿吉都為這件棘手的事情困擾著,到底怎樣才能讓我合情合理地娶阿黛呢?如果我是家裡的一員,他們就不能提出這個話題來討論,因為家人之間是不能結婚的,如果我不是家庭成員,則我必須搬出這個家庭,到另一家去居住,但是一旦我在另一家居住,他們做出的一切家庭決議,對我就沒有束縛力,因為我不是他們的家庭成員。
“到底怎麼辦才好呢?”阿吉愁眉苦臉地問我。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是我求之不得的結果,他卻要我來給他解困,真是太好笑了,天意村人看來真的沒有開智。我笑著說:“別想這件事了好不?我指導你幹活,賺錢還老丈人的欠債,好不好?”
“你會農活?”
“不會,但是我可以替你賣個好價錢。”我望著滿山的橘子樹說道。
“可是,我們這裡跟外邊不相通,除了絕壁上的一條小路,我們不通電、不通水、不通資訊,我們種的橘子基本上都是自己吃的。”
“難道你們不想跟外邊聯繫?”
“外邊的世界非常可怕,我們天意村的人不相信外邊的世界,我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被外人帶出過村子,回來後就再也不願意離開村子了,甚至不再跟外面的世界聯繫,因為那樣做無疑是徒增恐懼。”
“如果外面的世界不再讓你們害怕呢?”
“那你就不會到我們這裡躲起來了。”阿吉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但是給了我一個尷尬的事實。
突然,我有一種大膽的想法,我打算將所有的財產拿到這裡來,建設一個美好的鄉村大世界,一個比外面更美好,但是跟外面斷絕一切來往的世外桃源。這個想法讓我有點激動,既然我的錢只能捐給天意村集體,不能給任何個人,那麼我就以集體的名義來使用我的錢,讓天意村人的生活水準得到改善,這不是一件很大的善事麼!
這個月的輪值村長是甘老頭,我去找他。到了甘老頭家,我說明來意,可是甘老頭卻指了指閨女對我說:“你去商量她吧,她才是輪值村長。”
她叫荷月,是甘老頭的閨女,荷月看了我,大方地說道:“這個月的輪值村長歸我們家出任,我們家選舉的是我。”
“為啥?”我問。
甘老頭的大兒子剛好回家,聽我在問這件事情,插過話來:“去年阿爸的提案被村裡會議否決了,這對我們家庭來說,是一次決策的失誤,因此阿爸要為此事承擔責任,這個月輪到我們家裡出任輪值村長了,所以我們一致選舉小妹荷月擔任輪值村長。”
荷月看樣子十七八歲,跟阿黛差不多大,她非常大方,完全沒有阿黛的羞澀,我開玩笑地問她:“村長,你對我的婚事持什麼態度?聽說你阿爸也想要你跟我結婚?”
“就我本人來說,我不願意跟你結婚,你長得不帥,年齡又比我大許多,但是你要知道,在天意村是沒有個人意見的,只有集體平等的決策,跟你結不結婚,我的個人意見不算數,只有當我的個人意見跟家庭多數人的意見一致時,我才能夠心想事成。”
“難道婚姻不是個人的事情?你們什麼事情可以個人做主?”
“婚姻是家庭的事情,在天意村,沒有個人的事情,只有家庭的事情和村裡事情。”
聽完荷月的話,我對天意人的行事方式更加瞭解了,他們講究的是完全的民主,一種可怕的失去個體特性的平等。我問了荷月一個非常認真的話題:“你們祖祖輩輩都這麼生活麼?”
“怎麼?難道我們是突然冒出來的一群人?天意村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村子,同時也是人類社會最純潔的村子,無數萬年來就一直存在,直到今天,它依然這麼存在著,今後它必定永遠存在。”
我微微一笑,不對荷月的話發表評論,她的自信已經超過了太陽系,彌漫到了整個宇宙。我開始跟她商量正事,把我的想法告訴她,打算將家產全部捐給天意村。
荷月聽了我的想法,並沒有表示高興,她說:“其實,我們村裡人並不想過上外面那樣的生活,以前有人提議過要通電,被村裡的大會否決了。”
“為啥?”我急忙問。
“通電的事情有好有壞,相互抵消之後,等於沒有通電,所以通電沒有意義。”
“這是啥邏輯,簡直太強大了。”我不禁驚訝起來。
“對你們來說想不通的事情,對我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是的,這話反過來說也正確。看來我們還是有共識的,在相互不理解這點,我們是相同的。”
“既然你提出來了,我還是拿到會上去討論一下吧。不過我是第一次當村長,可得謹慎一點,如果你的意見能夠得到全村十分之一的家庭同意,我就召集全村人來開會。”
我謝了荷月的好意,回到阿吉家裡來,不,應該說是回到我的家裡來,阿黛坐在門口發呆,阿青和迪哥在門前的田裡忙碌。
“為啥在門口坐?”
“剛從田裡回來。”阿黛說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那若有若無的歎息,明顯透露著淡淡的憂傷,我靠近她坐了下來,輕聲地問她:“阿黛,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助你呢。”
“帶我離開這裡。”阿黛說道,“你是從外面進來的人,只有你才能帶我離開這裡。”
我吃了一驚,這裡的人一談到外界,幾乎都是面帶恐懼的樣子,沒有誰願意跟外面交往的,阿黛是怎麼回事,突然想去外面?
“你——難道覺得這個地方不好麼?”我試探地問道。
“不,這個地方很好,但是我想離開。”阿黛突然提高了嗓門,非常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正要問她為啥這般急著離開天意村,只見阿黛自我感歎道:“可惜,我走不了,我想走卻走不了哦。”阿黛說完,傷心得流下了眼淚。
“為啥這麼說呢?阿黛,我還沒有拒絕你,你怎麼就說走不了呢?”
“你不知道,兩年前村裡通過了一個決議,天意村跟外界斷絕一切聯繫,天意村的人永遠不得離開天意村,外人也不得帶走任何一名天意村的人。”
“阿黛,走不了就不走,就在天意村過一輩子也不錯,我不是千里迢迢投奔到這裡來了麼?阿黛啊,你不要老想著外面,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很精彩,我就是從外面來的,看看天意村的父老鄉親們,他們都非常安分守己,拒絕跟外面的世界打交道……”
“你的意思是我破壞了天意村的規矩,我不安分守己,是不是?”阿黛說完,起身走開了,我不知道這句話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從她充滿怨恨的目光,我感覺到了她的不滿。阿黛,不是我故意要傷害你,我只是想安慰你幾句罷了。
這天晚上,阿黛洗漱完畢,竟然來到了我的房間,徑直上了床。看著穿著睡衣的阿黛,我嚇得爬了起來,一翻身躲在床角落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問她到底要幹什麼,有什麼目的。
阿黛沒有回答我,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然後示意我睡好,別躲在床角落邊。她一邊擦拭頭髮一邊說:“郝爾德大哥,你現在是我哥,我們是一家人,如果一家人發生了男女同居之事,就是亂倫了,我們要被村裡人亂石砸死的。”
我驚恐萬分,幾乎是怒吼道:“阿黛,你為啥要害我?我們有仇嗎?”
“你安靜一點好不好,你以為我想跟你在一起,然後被村裡人亂石砸死啊!”
“那你是什麼用意?你為啥來我的床上?”
“來到你的床上,意味著我們就犯了亂倫之罪,等待我們的就是死,但是,如果你願意帶我離開這裡,不就萬事大吉了麼!”
“你不是說,村裡有規定,外面來的人不能帶走裡面的人麼?”
“明天你就會知道的,你放心,你不會被亂石砸死的。”阿黛扔下擦拭頭髮的浴巾,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我,“我只想離開這裡,這是我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今晚你不要拒絕我,讓我躺在你的身邊入眠,好不好?”
我陷入了沉思,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天意村人也是非常不幸的,他們的不幸來自於作繭自縛,主動跟外部世界斷絕一切來往,如果說他們走不出天意村,不是他們沒有雙腿,而是他們沒有走出去的心智。望著靠在我身邊的阿黛,我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憐憫之情,一個女孩子為了走出天意村,竟然如此鋌而走險,不過,她自信的話語已經暗示我,她有避免死罪的辦法。
阿黛開始脫睡衣了,那迷人的玉體,如瞬間剝光的冬筍,嬌嫩欲滴,讓我渾身酥軟,陣陣令人窒息的體香,無情地刺激著男人的欲望。在這種情況下讓我繼續保持克制,是違反人道精神的。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碰女人了,就算欲望再小,思想再端正,面對天仙般的尤物,我也忍受不了。反正,阿黛已經跟我同居了,不管我們發不發生關係,死罪已經是成立了的,那還不如來一次徹底的放蕩,也好獲得名副其實的罪行。就在我內心狂亂的時候,阿黛已經緊緊地抱住了我,那柔柔的雪膚貼住我的一刹那,我全身的血液瞬間狂奔亂舞,欲望之火肆無忌憚地爆燃了,我已經失去了任何可以清醒的藉口,僅存的一點理智也被甜蜜的柔唇消融殆盡了。
阿黛讓我又一次展現了男人的威猛,我從來沒有如此出色過,從來沒有如此完美地表現過。在雲消雨散之後,阿黛不忘問我一句:“害怕被亂石砸死麼?”
“怕。”
“害怕跟我一起被亂石砸死麼?”
“怕。”
“可是已經不能改變了,怕也沒有辦法了。”
“你不是說,不會有事的麼?你該不是想主動尋死,還搭上我吧?”我有點忐忑不安了,已經從剛才那種迷亂的狀態清醒過來。
“看把你急的,放心,沒事的。”
聽她這麼說,我才放下心來,好吧,我們熄燈睡覺,等著明天的到來吧。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睜開眼一看,完全嚇呆了,屋子裡站滿了村裡的男人,一共七八個,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年男人。我和阿黛赤身裸體被他們綁了起來,押到村部裡去。
很明顯,告密的人是阿吉。他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親妹妹?我甚至明顯地看出,阿青和迪哥也表現得很興奮,他們姐弟倆跟在阿吉和米子之後,也朝村部走來。
我們被村裡人抓住了,這意味著一切都完了,等待我們的唯一結果就是被亂石砸死!真他媽倒楣,昨天阿黛還說不會有事的,有辦法可以避免的,我現在已經相信,阿黛是自己想死,還找一個墊背的。沒想到,我千辛萬苦逃到這裡來,會死在這裡。早知這樣,我還千里大潛逃幹什麼?反正是死!
阿黛好像並不害怕,她隔著幾個老男人對我大聲喊道:“神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她喊話的時候,胸前的雙乳一顫一顫的。幾個老男人一把將她拽了過去,讓她好好地走路。
村部裡,輪值村長荷月坐在高高的主席臺上,對著一干人等大聲喊道:“把人押到我這邊來。”
我和阿黛一左一右,赤身裸體站在主席臺邊。押解我們的幾位老男人也按部就班地坐在主席臺前面,等候村長發話。所有人望著我們的裸體都熟視無睹,沒有半點激動或者異樣的感覺,阿吉就坐在阿黛的面前,面對著一絲不掛的親妹妹,竟然如無人一般。
我忍不住對阿吉吼了一聲:“你為啥要害我?我哪點對不起你?”
阿吉示意我閉嘴,不要出聲,聽村長說話。
荷月說話了:“大家聽著,郝爾德和阿黛的事情是阿吉揭發的,大夥同意就此討論的舉手。”
下麵的人齊刷刷地舉起手來,一共有一百多人,多數人家都來了代表。
“那好,同意處死他們的舉手。”
這一次,全部都沒有舉手,為啥?我迷惑地望著全村人。
荷月繼續說道:“我知道大家的想法,天意村不能處死恩人,郝爾德幫我們修了神廟,就是我們的恩人,但是同時他又跟阿黛亂倫,現在大夥想想,看這麼解決這個問題。”
阿吉站了起來,大聲發言:“我建議將他們逐出天意村,這樣就完全解決了問題,並且,郝爾德本來就是外界來人,正好可以帶阿黛離開這裡。”
“好,這個辦法好,讓他們走,問題就解決了。”
“可是,按照兩年前定下的規矩,村裡人是不能跟外人出去的。”有一個村民疑惑地說道。
“這次不同,是驅逐出去。”阿吉辯駁道。
阿吉說得有道理,村裡人投票通過了阿吉的決議,我跟阿黛被驅逐出村,永遠不得回天意村。
原來,這就是阿黛所說的辦法,可以讓她離開天意村的唯一辦法,只不過她想出的這個辦法實在讓我不能接受,讓自己的親哥哥舉報自己亂倫,然後赤身裸體被押到村部來,這太讓人不能接受了。不過,也許這是我的想法吧,看他們全部都熟視無睹的樣子,我就知道在天意村並沒有那麼多關於裸體的顧慮。
在離開天意村的時候,阿黛告訴我,阿吉這麼做,既符合她的利益,能夠讓她離開天意村,也符合天意村人的榮耀觀念,家裡出現了亂倫的事情,他不得不向村裡彙報,不然,天意村古老的規矩就敗壞了。
“啥亂倫?我跟你毫無血緣,甚至認識不到幾個月,怎麼能算亂倫呢?”
“你住在我們家,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們這樣做就是亂倫,這是我們的規矩。”
“好好好,我不跟你辨析了,你說亂倫就是亂倫,我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好不?”
“在一口鍋裡吃飯就是一家人,就不能亂來。”阿黛說著天意村的歪理邪說。
“這是什麼鬼地方,全他媽亂七八糟的規矩。”
“不准你侮辱天意村的規矩。”阿黛幾乎是吼著對我說道。
“阿黛,你為啥要出村?並且用這種爛招來達到目的?”
“我是神派來的月光使者,只能在天意村呆十八年,十八年是故事的終點,必須結束,沒有理由。”
我沒有理會阿黛的玩笑,既然她不肯告訴我真實原因,也就算了,不過我心中另一個疑問讓我怎麼也放不下,阿吉為啥改變了主意,從力主讓我跟阿黛結婚,到配合阿黛讓我們一起離開天意村。是不是看我跟阿黛結婚無望,才想到乾脆將我趕走算了?但是趕走我的同時,也趕走了他的親妹妹,這對他到底有啥好處?
我問阿黛:“離開天意村的主意,是阿吉幫你想的吧?他為啥這麼做呢?”
“我走後,屬於我的份田就要被村裡收回,按規矩,村裡必須給我家裡一筆補償金,他想用這筆錢還老丈人的債。”
我終於明白了,阿吉的一切行動,都是與錢有關的,趕走我不是目的,目的是獲得補償金,好拿它來還債。
出了村口,剛一轉彎,就看見一輛警車停在路邊,一高一矮兩位員警朝我走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只得伸出雙手,任憑他們擺佈,員警見我如此合作,並沒有為難我,麻利地銬住了我,冷冷地說道:“上車。”
我回頭喊道:“阿黛,再見!”
矮個子員警驚詫地問道:“哪有什麼阿黛?你精神病又犯了吧?”
我定神仔細往後看,路前路後不見半點人影,阿黛呢?難道這一切,又是我做的一個夢而已?
警車出了崎嶇的山路,開始加速往國道上駛去,在車子有節奏的顛簸中,我慢慢地入睡了,坐在旁邊監視我的是大個子員警,我的手和他的手拷在一起,這讓他可以放心地打盹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被一陣煙味熏醒了,原來大個子正在大口地抽煙,他竟然沒有打開車窗,整個車廂裡面煙霧繚繞,我本能地想打開車窗透氣,但是車窗被鎖住了,根本打不開。我只得用表情示意他,表示煙霧太大,已經受不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猛地吸了一口之後,就掐滅了煙頭。
我朝窗外望去,漸漸有了街區的感覺,估計應該是拉巴爾縣了,但我在看了外面建築上的招牌廣告後,發現這根本不是拉巴爾縣,而是西拉巴爾縣的縣城,西拉巴爾縣城在野人山的西邊,而拉巴爾縣在野人山的東邊。這不是南轅北轍麼?他們要帶我去哪裡呢?我警惕起來,他們是不是西敏市來的員警?我竟然連對方是哪裡來的都沒有問,他們也沒有出示工作證,不行,我得問問他們。
突然,我前面有兩輛警車攔住了大路,這條大路是縣城唯一的進出道路,我們的車子緩緩地停下來了,車窗外,兩個員警走上前來,敲打玻璃窗,坐在司機位上的矮個子員警打開車窗,向外面的員警遞出證件。外面的員警看了很長時間,並沒有將證件還給他,而是對著車內說:“請你們下車接受進一步的檢查。”
“有什麼好檢查的?我們的證件有假不成?”矮個子員警發怒了。
“對不起,請你們配合一下。”外面的員警不依不饒。
我身邊的高個子打開了車窗,對著外面的員警說道:“我們正在執行特殊公務,請你們馬上打開通道,讓我們過去。”
外面的員警依然不答應,他轉身朝後面示意了一下,地方警衛隊的一群隊員全副武裝圍攏過來,似乎要對車裡的員警進行武裝征服了。
“怎麼辦,老大?”矮個子員警轉身問高個子。
“沖崗!”我身邊的高個子命令道。
警車在遲疑了半刻之後,猛地加速,朝前面沖去。前面,兩輛警車橫停在大路中間,我們的車子就從兩車之間的縫隙插了過去,在車子呼嘯而過的同時,一輛警車被撞翻在路邊。我們的車子當然也體無完膚,車頭保險杠也撞掉了,但是車子依然沒有停,在暫短的減速之後,又加速向前面沖去,突然,車子好像失去了重心,開始亂竄起來,原來車子的輪胎爆了,是被子彈擊中了的。車子在撞倒路中央的隔離帶護欄之後,停了下來。
“老兄,非常對不起了,我們不得不拿你當一下擋箭牌了。”高個子對我說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要拿我當人質來對付蜂擁而上的警衛隊員。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員警跟員警幹起來了呢?我忍不住問了他一句:“你們起內訌了?”
高個子並沒有回答我,他解開和我連在一起的手銬,打開車門準備下車,車外面,前後兩邊簇擁而來的警衛隊員正一步步逼近我們,不,應該是逼近押解我的兩個員警。
突然高個子的手機響了,只見他接聽了一會兒之後,就接二連三地回答:“是,是,是。”
放下手機之後,高個子對矮個子說道:“下車,配合他們檢查。”
於是,我被順利地移交給了當地的員警,直到這個時候,我依然不知道這場驚心動魄的大舉動是為了搶奪我,我被裝上了全副武裝的警車,朝反方向走去,對,這才是朝拉巴爾縣去的方向,也是朝巴羅拉拉省省城西敏市去的方向。
全車裡的員警都不說話,整整六個小時的路程,只聽長官冒了一句話:“再遲來一步,人就被他們押到下里拉拉省去了。”
什麼意思?要把我押到下里拉拉省去嗎?我是啥人物,這麼重要?是不是他們搞錯了人,把我當成了重要人物?雖然心裡裝著很多疑問,但我不敢問押解的員警,只能聽隨他們擺佈。總有一天,我會弄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我在心裡這麼想著。
車子並沒有進入省城,而是開往西敏市北郊的一座大山裡面,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路面也不太好走,到處是修路的告示牌,突然,前面一道明亮的燈光射了過來,把車裡所有人的眼睛都弄盲了,原來,前面工地照明的燈光突然亮了,幾個工人正在檢修線路。
一名修路的工人走過來,敲了敲車窗說道:“前面走不通了。”
車子只得掉頭轉向,長官模樣的員警突然怒駡了一句:“他媽的,老子就是一條狗。”
當車子調轉頭之後,竟然熄火開不動了,怎麼辦?天黑路窄的,看來只能下車步行了。
“調部車子來。”為首的冒出一句話來,馬上掏出通訊工具,聯繫車子。
突然,在車燈的光線裡,一名女子緩緩地朝警車走來,她來到車子跟前,敲打玻璃,大聲說道:“下車吧,你們。”
一名員警打開車窗,問女子為啥要敲打車門,沒等女子回答,這位員警就主動往車下跑去,並且對著車內的人喊道:“快下車,車子後面著火了。”
原來,緊挨著警車的一堆不知什麼垃圾燃起來了,已經燒到了警車的尾部,滿車的人在工地明亮的燈光影響下,都不知道後面著火了。四五個員警從警車裡慌慌忙忙地鑽出來,我也跟著跑了出來,那女子迅速地來到我的身邊,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快走!”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阿黛,她怎麼來到這裡了?我來不及細想,只得跟她狂奔起來,我們一陣風似地鑽進了另一輛小車,我還沒有坐穩,車子就如箭一般射出去了。
“阿黛,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
“救你的。”阿黛開著車,對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我說道。
“你會開車?這是你的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一連串地問了很多問題,但阿黛根本不理睬我,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駕駛之中,後面,那輛警車已經啟動,正發狂似地朝我們追來。
前面是一座斷橋,阿黛不僅沒有減速,反而拼命地踩油門,車子在巨大的吼叫聲中,騰空而起,朝斷橋對岸猛地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