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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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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盡頭的槍兵團

迷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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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可以看到人們揹著大小包袱、牽著家禽牲畜,從遙遠的盡頭一直延伸到這一端。每一個人都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拼命地加快著向前進的步伐。從他們臉上勞累的神情、周遭低迷的氣氛中,不難察覺出每個人都因為連日趕路了好幾天,所以負荷著超越自身極限的疲勞。

去除最前端的領路人之後,隊伍的前半部由老人與小孩所組成;中間則是成年女性及未受過軍事訓練的成年男性;尾端是身披重鎧厚甲、手握長槍巨盾的軍隊負責殿後。而在隊伍的最末端,還有一小群身著藍紋銀甲的部隊,包圍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一邊確保著前方眾人的安全,一邊警戒著後方森林的盡頭。

隨著列隊緩慢地向前移動,倏然印入眼簾中的,是面碩大的土黃色山壁。山壁無盡地向著左右延伸著,彷彿在宣告著自身就是世界的盡頭一般。然而就算是這樣高不可攀的盡頭,中間卻仍有一道昏暗的裂縫,從中吹出來的冷風,彷彿是在邀請著任何不怕死的挑戰者,進去探究另一頭的秘密那樣。

終於抵達到有著「世界盡頭」之稱的峽谷,眾人們難掩興奮的情緒,各個都仰天歡呼了起來,因為只要穿過了峽谷之後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同盟國「格林姆爾」的領地去尋求庇護,結束這場逃難了。


「報、報告!報告!」從後方森林不斷迫近的吶喊在馬蹄聲的襯托之下,順利的扼殺掉沒持續多久的歡樂氣氛。慌張的偵查兵將馬用力一勒,以直接摔落在地的方式跌下了馬,並且連滾帶爬地衝向了隊伍末端的華麗馬車前。

「陛下!他們…來了!獸族…就在森林的另一端!」

「!?…比預想的還要快上許多呢……離他們穿過森林到來這平原前,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呢?」

「大…大概再四個…不對…三個時辰左右!他們的先遣部隊就會過來的!」

聽完偵查兵的回報之後,國王那扶著額頭的右手便用力得搓揉起自己蒼白的眉間,彷彿這個動作可以幫助他思考出打破現況的方法似的。

「父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被溫柔地握住,國王將臉龐轉向了身旁的女兒,看到她如精緻人偶般漂亮的臉蛋上,覆蓋著憂慮的神情,國王很想告訴對方一切都會沒事,然而卡在喉頭的話語,卻無法順從他的意念說出口。



眼看不能再任由寶貴的時間不斷地逝去,國王將馬車門向外推開,並在馬夫的幫助下,站上了馬車的駕駛座,好盡可能地讓每個人都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的子民啊!獸族很快就會穿越森林,對我們發動襲擊了。然而只要穿過了『世界盡頭』我們就能得到同盟國的協助,讓他們無法再造成任何威脅!而我和勇猛的戰士們將會留在這裡抵禦獸族,確保所有人身後的安全。所以無須擔心只管秉持希望,專心地穿越隧道就好!」國王用自己能夠喊出得最大音量,向著每雙望著這邊的眼睛,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決定。然而這份決心並沒有因此獲得民眾的喝采,像是對國王的指示表達著懷疑與不安似的,民眾們七嘴八舌地開始交談了起來,沒幾秒鐘,層層疊加的竊竊私語便壓過了炙熱夏季的蟬鳴聲。


「陛下!如果您允許的話,還請聽過我的提案!」從包圍著馬車的軍隊之中,某人以嘹亮的聲音喊出了這句話,使得現場所有人都閉上了嘴,紛紛將自己的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他緩緩地走向馬車,身後鑲著銀邊的深藍色披風隨著步伐左右搖晃。從雙肩鎧甲上的紋章以及整支隊伍為其讓出一條路的行為可以得知,他是有著一定聲望與地位的人物。

「嗯…騎士長嗎…如果你有甚麼更好的想法,就直說無妨。」國王依然站在馬車上,俯視著走到自己眼下的騎士長。

「謝陛下允許,我認為陛下應該領導所有軍隊,盡快地護送民眾們通過『世界盡頭』。因為裂縫的隧道長年無人通過,如果有食人蛛或山妖將其當作居住地的話,勢必會需要有軍人以及可以領導軍隊的陛下來保護廣大民眾。」

「騎士長說的有理,確實喜好潮濕的食人蛛和畏光的山妖很有可能就在隧道之中。然而在我們通過隧道時,獸族從後方追擊過來的話,我們是不可能在如此狹小的環境中,一邊保護民眾、一邊與有我們數百倍數量之多的獸族作戰的…」

「陛下所言極是,所以我會率領精銳部隊,留在隧道口抵禦獸族,為王國的大家爭取通過『世界盡頭』的時間。」

「甚麼!?你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雖然你們確實是王國最引以為豪的菁英戰士!但是就連包含你們精銳槍騎隊在內的所有軍隊都留下來,也不可能戰勝獸族那龐大的數…」
「所以我相信與其讓所有軍隊都留下來戰鬥,不如讓大部分的戰士們保護民眾前往『格林姆爾』,還要顯得更加有意義,您不覺得嗎?」

國王激動的發言尚未結束,就因騎士長那打岔地反問,而啞口無言了。


盡管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國王還是屈服於騎士長堅定的意念,採取了只讓精銳槍騎隊面對獸族,一般軍隊護送民眾的提案。「國王萬歲!騎士長萬歲!槍騎團萬歲!」在國王傳達完最終決定之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間斷的發自眾人們的口中。精銳隊的槍騎士們各個抬頭挺胸,高舉著手中的長槍巨盾,臉上充滿著決心,接受著陣陣象徵著死亡的喝采聲。回到了馬車中的國王,暗暗地望向了灰色的天空,期望著歡呼聲,可以越過岩壁傳進格林姆爾,讓其現在就派援軍來;期望著歡呼聲,可以穿越森林打破獸族的耳膜,好提高一絲槍騎戰士的生存機率。


遵從著軍隊們的指示,民眾們在槍騎團的目送下,井然有序的進入昏暗的隧道中。國王坐在馬車之中,向著以騎士長為首的精銳部隊尊敬地低下了頭,並且承諾會用最快的速度請同盟國派援軍過來。

雷斯卓…!」就在馬車要駛進那有些太窄的隧道時,公主將車門甩開,用力的撲向了騎士長的懷抱。

「我不要這個樣子!我不要這種把你們當作棄子的方式…我要你活著…雷斯卓!」公主緊緊勾著騎士長的脖子,任由斗大的淚珠滲透過細長的睫毛,低落在他冰冷的鎧甲上。

「公主…請別這樣…國王以及弟兄們都在看著呢!這樣…很難為情的…!」騎士長望向了馬車中的國王,卻見國王迅速地將馬車窗的小簾子給拉了下來。再看向身後的弟兄們,只聽見某處傳來了「向後~轉!」的喊聲,所有弟兄便非常有默契地一同向後轉去。低下頭看了看,公主依然顫抖著勾住自己脖子的手,小聲地喊著自己的名子,而她身上淡淡紫丁香的花味,使他不禁莞爾一笑,想起小時候兩人時常一起玩耍的那座花園。

「公主、公主……媞、媞娜…!」聽到對方說出了成年以來就不再喊過的自己的名子,她有些驚訝地看向了他的臉龐。

「媞娜…媞娜公主,我們不是棄子,雖然確實戰力懸殊,但是我們沒有打算以敗戰為前提去與獸族作戰!」

「但是…但是你們的人好少,獸族有數不清多的人呢!」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但是盡管如此,身為騎士就是應該在人民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挺身而出。我們的存在目的並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保護,能夠保護好眾人,對我們來說是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能夠保護好媞娜,對我來說意義非常地重大!」聽到騎士長的話語,公主一時止住的眼淚又再度流了起來。

「摁、摁!既然雷斯卓那麼說的話,那我也會幫忙!我一定會馬上與父王帶著援軍過來的!一定!」在溫柔地擁抱了彼此之後,公主將自己脖子上的吊墜作為護身符交給了騎士長,並且在他的攙扶下坐進了馬車。


確認馬車的身影完全地沒入了隧道之後,騎士長握了握胸前還留有溫度的花瓣吊墜,光是看著那符合公主喜好的設計,彷彿就能聞到紫丁香的花香一般。當他轉身,面向了自己的弟兄們時,發現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抹欠揍的微笑。「真好欸~」「我也想和公主抱抱!」「是個把人家弄哭的壞男人呢!」「其實很想一起進馬車齁~」此起彼落的挖苦與笑聲,在有著王國之槍美稱的精銳槍騎團中傳播著。被整個戰士團揶揄的騎士長無奈地笑了笑,他的弟兄們也就只有這個在任何困境下都能開玩笑的優點可以拿來說嘴,在別人面前各個都是秉持著榮耀的颯爽戰士,在自己人面前各個都是不正經的大蠢材。然而就是這樣子一群愛開玩笑的傢伙,陪著自己共患難,一同跨越了無數次修羅場,當然,也包括了這一次的死劫…。


就在騎士長準備要讓大伙正經一點時,不遠處的森林忽然騷動了起來,從那群鳥亂飛、百獸亂鳴的樣貌可以判斷,獸族離這邊不遠了。騎士長將手上的長槍高高舉起,示意全部隊看向自己,在確保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之後

「弟兄們!獸族很快就要攻過來了!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守『世界盡頭』不讓任何人通過我們身後!」「喔!!!」

「雖然獸族的數量是我們的幾百倍!但是論質量的話,我們是他們的幾千倍!」「喔!!!」

「還記得那次在迷霧谷!戰勝荒谷惡龍的是誰嗎!」「是我們!!!」

「那麼在死靈鎮!戰勝一波又一波死屍大軍的!又是誰呢!」「我們!!!」

「還有!在被千萬隻地精給包圍時!殺出條生路的又是誰啊!」「我們!!!」

「沒錯!全是我們!所以告訴我,我們是誰!」「王國菁英槍騎團!!!」

「烏合之眾的獸族!不會是我們最強槍騎團的對手,對不對!」「對!!!」

「好!那麼讓我們給他點顏色瞧瞧吧!雁行形!」「喔!!!」

騎士長將所有人的士氣提升至最高點以後,便轉身向前擺出了以自己為首的雁行陣隊,而在陣隊的正後方就是隧道的路口。

「最後,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們…你們…恨我嗎?」「………」

雁型陣用在以少敵多時,只要每一位戰士都足夠強大,就可以有效地阻擋對方越過陣隊移動到後方。而說到這個陣隊的另一個特性,就是站在最前頭的自己的臉,可以不被任何人看到。想到自己在這種時候才敢丟出這個問題,他發自內心的覺得自己很狡猾、沒有擔當,但是他想讓弟兄們在決戰前,有機會表達出自己的憤怒與不滿,畢竟是自己帶領著所有人走上這條不歸路的,然而,他卻又不想要讓任何看到他因話語而受傷的臉。


「恨啊!」「怎麼可能不恨!」「這真的很讓人絕望!」「實在是無法原諒!」

「你怎麼可以這樣!「恨到骨子裡!」聽到身後弟兄們一句一句的肺腑之言,騎士長真心覺得自己愧對了他們許多,明明弟兄們跟在他的身旁,一起完成了許多不可能的戰役,他卻無法給予其相對應的回報。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滿懷著歉意,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咒罵,而這些不滿的發言仍在繼續

「恨透啦!」「竟敢獨佔公主!」「可惡!」「我也想抱抱她啊!」「公主是大家的偶像欸!」「還偷偷做不清不楚的告白!」「就會放閃!」「也讓我耍帥一下嘛!」

聽聞著說詞愈來愈往奇怪的方向前進,騎士長終於忍不住回過駁斥道:

「讓你們和我一同死守在這裡是我提案的,所以你們恨我也是天經地義的,但是這與我和公主的事沒關係吧!」聽完這句話之後,所有戰士先是沉默了幾秒鐘,便開始七嘴八舌的回覆道:「關係大了好嗎!」「誰管你死守不死守啊!」

「和公主卿卿我我就該死!」「我也想耍帥提案要斷後的說!」「我、我想被公主叫名子!」「我也是!」

了解到這群不斷叫囂的弟兄們,是因為自己和公主的互動,才因此感到憤憤不平,反而不曾因為自己獨斷的提案而產生不反,騎士長覺得方才擔心萬分的自己顯得非常愚蠢,同時也偷偷在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你們真是一群蠢材,不對…我想,應該是我們全都是蠢才呢!」他邊笑邊大喊了這句評斷,使得弟兄們也興奮地「蠢才!」「蠢材!」的與之附和道,就在這同一時間,獸族的先遣部隊終於竄出森林,揮舞著鐵劍、狼牙棒的往他們衝了過來。

「來得正好!就讓獸族看看王國最強蠢材部隊的厲害吧!」「喔!!!」

亢奮的騎士長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誤,而他身後士氣高昂的戰士們,也完全不在意這一點。


雁型陣行確實有效地抵禦了獸族的攻擊,在固若金湯的防守之下,沒有一位受人能夠突破陣行衝向隧道口。事實上,對於這些身經百戰的槍騎團來說,這些獸族先遣隊根本完全無法與之匹敵,他們零散且魯莽的攻擊突破不進防線中。只見很多揮舞的狼牙棒甚至都還沒有擊上槍騎團的巨盾,就因為被強而有力的長槍給刺穿了胸膛,而直接從半空中落了下來。而有些獸人雖然躲過了一擊斃命的長槍,朝著所憎恨的人類揮下鐵劍,卻會被幾乎和他們等身長的巨盾給直接擊倒在地,並就那樣直接被補上一擊,連在巨盾上刻出一道刮痕都做不到。


當先遣隊的最後一位獸族倒了下來之後,所有槍騎團的人像是要把肺中所有的空氣都擠出來似的,發出了震響天際的歡呼聲。對於獲得了第一局如此輕鬆的勝利,有人敲著自己的胸膛表示一點都不過癮,有人勾起身旁的人,開始討論起說不定可以就這樣擊敗獸族也不一定。當所有人都沉浸在獲勝的喜悅之時,天空卻突然落下了零零落落的石頭雨,盡管最大顆的石頭,也沒有超過手掌的大小,然而要是毫無防備的被擊中還是會受重傷的,否則也不會看到那些被擊到頭部,而昏倒在地面的戰士了。


「圓陣!」「喔!!!」隨著騎士長迫切地喊出指令,戰士們在眨眼之際,便默契十足地用巨盾,在平原上擺出了一個半圓形,使得落石無法再對盾牌內側的夥伴們造成傷害。盡管石頭不斷地撞擊著盾牌,造成了零零碎碎的悶響,扛著巨盾的戰士團仍咬緊著牙關,不允許陣行出現任何的破綻。當落石終於停止,騎士長下令解除陣行之後,他們首先感覺到的,是從腳底所傳來的微弱震動。當他們疑惑著震動的來源而四處張望時,他們總算看見了幾公里外,獸族大軍正從森林嘶吼著湧向自己來。


看著大量的獸族宛如洪流般地逐漸漫向自己,騎士長不禁覺得,方才只因為贏了一小撮先遣隊而歡呼的自己有些可笑。回頭看看自己的弟兄們,果然每個人都因為即將到來的硬戰,使得臉上都掛著嚴峻的神情。

「弟兄們!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死守世界盡頭!」「喔!!!」

「盟國的增援部隊一定會到來的!所以直到那之前,不准你們任何一個人倒下!」「喔!!!」

眼看不能在交戰之前就先輸了氣勢,騎士長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有給予所有人以及自己,一個明確的目標,以及可以堅持作戰下去的希望,盡管他也不確定,是否可以撐到援軍到來那一刻。


兩支軍隊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燃燒生命的炙熱吶喊與冰冷金屬互相敲擊的響聲,成為了混亂戰場的背景配樂。獸族不怕死地往前衝,使得戰士向前挺進的長槍,一瞬間就串起了三個獸人士兵,活生生的成為了超大型串燒,由於長槍無法抽出,只能雙手緊持巨盾不斷的阻擋著猛烈的攻勢。騎士長迅速的揮舞著手中的長槍,每道橫掃都劃開了獸族的頸脈,每發刺擊都貫穿了敵人的心臟,須臾之間,他的身邊就堆滿了獸族的屍體。然而盡管他們奮勇殺敵了好一段時間,獸族的身影依然綿綿不絕的從森林中跑出,眼看因重傷而退到後線的弟兄們愈來愈多,騎士長不禁思考這場戰役還能持續多久。


說到獸族的士兵們,與其說是重視紀律的軍隊,更像是餓瘋的野獸。他們為了讓敵人流出鮮血,爭先恐後地向前狂奔,撞開擋在前方的、踏過倒在地上的,執著於殺戮,完全沒有同伴的概念。他們甚至會將刀刃捅向前方的同胞,就只是為了想要快點與所憎恨的人類交戰而已。但也多虧了這樣的種族特性,相較於槍騎團所殺死的獸族數量,或許他們死在自己同胞手上的還要更多一些也不一定。


隨著時間不停流逝,天色也從白晝變成了夜晚。然而戰況依然僵持不下,毫不團結的獸族攻不破槍騎團的防線,而騎槍團也殺不盡源源不絕的獸族。兩方部隊,只能藉由著皎潔的月光,持續將熱騰騰的血液灑在世界盡頭前的平原上。

經過了長達一整天的戰鬥,就連軍團之最的騎士長,也快要無法握住左右手的長槍、巨盾了,他之所以可以戰鬥下去,全都仰賴胸前那隨著身體不斷搖晃的掛墜,以及那句「一定會派援軍過來」的承諾。就在此時,橘紅的亮光在所有人猙獰的臉上閃爍著,抬頭一看還以為是流星雨降了下來,直到其中一顆鑽進某位呆站著的戰士的腦殼中之後,槍騎團才驚覺到那是獸族點上火後所發射的箭雨。面對著防不勝防的突襲,槍騎團的弟兄們以及週遭的獸族們,身體各處都被火箭給射中了,有些弟兄急忙的將盾牌往天上格擋,卻因此讓獸族生鏽的鐵劍給直接貫穿了肚子,雖然下一刻獸族的身上也插滿了火箭就是了。這使得槍騎團必須一邊顧慮著從天而降的火雨,一邊小心著獸族的攻擊。


看著夥伴們接連倒下,身中數箭的騎士長,一邊揮開死纏著自己的獸族,一邊飛快地轉動著自己的大腦,想要找到能打破現況的方法,然而獸族的無差別射擊,死命的追著自己與身旁的弟兄們。他再望了望四周,看到鋪滿在平原上,令人難以步行的屍堆;看到失去了武器,卻仍舉著雙全死命與獸人纏鬥著的弟兄;看到平原外緣處,一路蔓延到森林,隨風搖擺著的芒草群,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騎士長深吸了一口氣,丟掉了手上的巨盾,握著長槍就死命的衝向了平原的外緣處,而週遭的獸人也追在騎士長的身後,不打算放過這個顯眼的、落荒而逃的懦夫,當然也包括從天而降的火箭雨在內,死死地跟在騎士長身後。


騎士長就這樣一路跑到了外緣處茂密的芒草群中之後,像是放棄掙扎那樣慢慢停下了奔跑著的雙腳,而黏在身後的獸人群當然不會放過這落網之魚,一邊大口喘息著,一邊團團的將其給包圍住。騎士長握緊了雙手中的長槍,在瞪視了一圈周圍的獸族之後,露出了一抹挑釁的微笑,隨著他將長槍勾起,周遭的獸人也蜂擁而上。隻身面對數位敵人,騎士長依靠以往的經驗,利用獸族人多不便這一點,架開砍往自己的鐵劍,讓其改變軌跡砍向了另一位獸人的肩頭;利用因黑夜及高聳芒草造成的極差視野,時而蹲下時而匍匐,使得獸族幾次揮向自己的狼牙棒,都重重地落在身後的獸族同胞身上。然而就算武藝再高深,反應再迅速,騎士長的身體也被劃出了好幾個口子,加上無法躲開的,打在右側大腿上的那一棒重擊,這下他連站立都做不到的倒座了下來。他先是看向自己爛巴巴的大腿,再望向高舉著武器,打算終結自己的獸族。沒改變的,是他臉上那張淺淺的微笑。


周遭金黃色的芒草,貫徹著自己旁觀者的身分,絲毫不在意這場死鬥的起因與結果,反正無論是誰贏誰輸,倒下的屍體都會變成它們的養分,就和至今為止發生在世界盡頭的每一場戰役一樣。但是芒草們沒有想到今天自己與獸族一樣,都中了騎士長的暗算。當火箭再次胡亂地射向騎士長時,箭頭射穿了騎士長的手臂,射穿了正打算揮下鐵劍的獸族後頸,並且燃起了,無法拔起根逃去跑的芒草群。熊熊大火燒得又快又急,一瞬間,便順著芒草群的指引,一路延燒至森林中去。當夜空被火紅的焰光給燒亮,森林從樹海燃成火海時,因為人數眾多,而無法及時逃出芒草地帶與森林的獸族們,只能一邊不斷地推擠著身旁的同胞,一邊發出痛苦且刺耳的尖叫聲。意識到自己沒有力氣逃脫,千瘡百孔的騎士長,索性就直接躺了下來,望著被染成暗紅色的夜空,無視燃燒中的芒草們對自己的怨懟。他再次握了握胸前的吊墜,隨著感受到的安心感,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再逐漸黑暗的視野中,任由火舌貪婪地舔舐著自己。


雖然因為大火的關係,使得獸族後方的軍隊全數陣亡,然而未受火焰侵襲的平原地區,仍留有大量的獸族部隊在持續在進攻著。擔心著騎士長下落的騎兵團,在沒有領導的情況下,也憑著堅忍不拔的毅力,負傷抵抗著獸族的攻勢。就在防線終於要被攻破的拂曉之際,槍騎團後方處飛出了一道道刺眼的雷光,劃出弧形的軌道,一擊便將好幾隻獸人給炸得粉身碎骨。

格林姆爾魔法騎士團前來助陣!所有騎兵聽我指令,衝鋒!」伴隨著引領著部隊,身著金黃鎧甲的男子所發出的呼喊,一群閃耀著金光的騎兵團,穿過錯愕的槍騎團,徑直地衝進了獸族軍隊中展開了廝殺。在看到剛剛發出指令像是隊長的人身旁,出現國王以及公主的身影之後,槍騎團才意識到原來大家真的撐到同盟國援軍的到來了。公主馬上指揮著同盟國所助陣的醫療團隊,開始確認起槍騎團每個人的傷勢狀態,並且替所有傷兵施展治癒魔法。


「公主…隊、隊長他…!」當公主關切著一名傷勢嚴重的戰士時,對方像是用盡了力氣一般,虛弱地指著平原外緣處的焦地,吃力的擠出了口中的幾個字。

公主壓抑著焦急且不安的心情,溫柔地放下了戰士舉起的手,並且微笑地向其道謝,在請醫療隊照看好昏迷過去的戰士之後,她便立刻跑向了外緣處的焦地。

雷斯卓雷斯卓!你在哪裡呢…!」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只有一大片黑色,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會在這之中,或著又該說,她並不希望他在其中。

雷斯卓!你在哪裡啊!雷斯…!」忽然之間,她注意到在滿佈的焦黑色中,有一個閃爍著銀光的亮點。她踏著幾乎快要失去力氣的步伐,緩慢地向前確認,當她看到那熟悉的銀質花瓣吊墜,掛在一具焦黑的屍體上時,不願相信的事實,讓她崩潰地跌坐下來。

「不要…雷斯卓…我不要這樣子…雷斯卓!」她將看不出面容的他,輕輕扶向自己的腿上,用著大顆的淚珠打擊著他的面容,像是在責怪著他棄她不顧的無情。然而就算不斷地用淚水洗刷他臉上的死灰,他也無法甦醒過來,再次輕喊她的名子,止住她的淚水。


騎士長感覺自己,在一片漆黑中不斷地行走著,只是不管走了多久,卻仍然走不出這片黑暗。他慌張地奔跑起來,總感覺必須前往到誰的身邊去才行,可是黑暗中分不出方向,就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仍在黑暗中。忽然之間,他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喊著自己,雖然他並不曉得自己的名字是甚麼;他感受到了一股溫暖正包圍著自己,然而臉上炙熱的濕潤,卻不是屬於自己的;他聞到了一陣紫丁花香,那是如此熟悉又令人懷念的味道,他知道這花香肯定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存在。就在此刻,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有如一張布幕被突然抽了開來,眼前的畫面是一座紫色的漂亮庭園,而在開滿紫丁花的花圃前,有一位小女孩正獨自玩耍著。當小女孩看到他的到來時,便興高采烈地揮起雙手,喊著:

「快過來啊!雷斯卓!」。

「久等了!媞娜!」他快速地跑向她,兩個純真的小孩,一碰面便開心地玩在了一起。兩個人玩起了最愛的扮演遊戲,她扮演著愛戴人民的王國公主,雖然她本來就是位公主;他則扮演著勇敢強大的王國騎士,雖然他在未來時必定成為。兩個人玩著騎士與公主的扮演遊戲,玩著玩著,她卻突然哭了起來,說是如果他有一天回不來,失去了他的保護她該如何是好?他微笑的向她承諾說,要是某天他回不來了,他也會用不同的形式,一直保護她的。一陣微風吹過庭院,捲起了無數片紫色的花辦,成為以珍視子民為名、受人愛戴的公主,仍然沒止住不停留下的淚水;成為王國的驕傲、受人景仰的騎士長,用手輕輕地擦拭著她停不著的淚水。

雷斯卓!你說過會一直保護我的…我不要你離開!」公主緊抓著騎士長的胸口,深怕他會突然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我沒有離開,我確實會一直保護妳的,媞娜。」騎士長一副拿公主沒辦法似的苦笑著,牽起她抓著自己胸口的手。

「真的?會一直保護我!不騙人…?」「真的!不管是以任何形式,絕對會保護妳,不騙人!」雷斯卓取下掛在胸前的花瓣吊墜,將其輕輕地戴在緹娜身上後,便溫柔地抱起了她。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了好一會兒,感受著彼此的溫暖,周遭的紫丁花們也靜靜地守望著兩人,不讓任何事物,打擾這剎那之間卻似永恆的時光。


公主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以坐著的姿態睡了過去,她低頭望了望,枕在自己大腿上不發一語的騎士長,隨後驚訝地發現到,他胸前的吊墜,此刻正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相信你,雷斯卓!」她擦了擦眼淚,露出了堅強又美麗的笑容,起身奔回戰場後方,繼續指揮醫療團隊進行治癒去了。


獸族的軍隊,在同盟國魔法騎兵隊的援助下,被完全的殲滅了,而魔法騎兵隊的隊長也驚訝地表示到,沒想到王國槍騎團就算遠低於獸族軍隊的數量,也戰勝了獸族七成的軍隊,這都多虧於槍騎團身經百戰的經驗與默契,以及騎士長用自身作為誘餌的火攻之計。戰死的槍騎弟兄與騎士長的遺體,將依照戰士團的傳統,葬在他們失命最後消逝時的地方,而元氣大傷的王國,將在同盟國格林姆爾的協助下,從新建造家園在同盟國旁邊。相信有著如此強大的靠山在,就算任何獸族、魔獸通過了世界盡頭的隧道,今後也將由兩個國家一起面對。


經過了數年之後,年邁的國王將王位傳給了公主,讓成為了女王的公主,依照著自己以民為主的治理方式,讓王國變得更加繁榮了起來。而神奇的是,在這些年間,不曾發生過敵軍或魔物越過世界盡頭造成威脅的事件。根據眾多商團旅人的傳說,每當有人在世界盡頭時,遭遇獸族或猛獸的侵襲時,平原上就會飄起有著淡淡紫丁花香的薄霧,接著就會從中出現一群拿著長槍、巨盾的槍騎團,將襲擊民眾的獸人、邪獸給勇猛的擊退,讓所有人都能通過世界盡頭,平安地來到女王(公主)所治理的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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