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當下,焉知無情
朋友邀請我在她的微信公號上,每一兩周譯一首關於貓的小詩,另一個朋友朗誦英文,她配上畫和一些文字。偶爾她工作忙就由我來寫兩句。最近一周譯了第七首,在這裏可以聽到朗誦。
Sonnet: Cat Logic
十四行詩:貓的邏輯
by Gavin Ewart
中譯: 典典
Cat sentimentality is a human thing. Cats
貓的感性只是人的想像。貓們
are indifferent, their minds can't comprehend
是冷淡的,它們的頭腦不理解
the concept 'I shall die', they just go on living.
“我將死去”這概念,它們只是繼續活著。
Death is more foreign to their thought than
死亡對它們的思維而言,陌生得超過
to us the idea of a lime-green lobster. That's
“青檸綠的龍蝦”對我們而言。這恰是
why holding these warm containers of purring fur is
為什麼養這些暖烘烘咕嚕著的絨毛容器是
poignant, that they just don't know.
深刻的,因為它們就不理解。
Life is in them, like the brandy in the bottle.
生命寓於其中,正如白蘭地酒在瓶中。
One morning a cat wakes up, and doesn't feel
一個清晨,一只貓醒來,並不想去
disposed to eat or wash or walk. It doesn't panic
安排吃飯,清潔,散步。它毫不驚慌
or scream: 'My last hour has come!' It
也不大叫:“我最後的日子到了!” 它
simply fades. Cats never go grey at the edges
簡單地消逝。貓們的髮梢從不變灰
Like us, they don't even look old. Peter Pans,
(不)像我們,它們甚至不顯蒼老。這些彼得.潘,*
insouciant. No wonder people identify with cats.
無憂無慮。難怪人們自比於貓。
*彼得.潘:童話中永不長大的、會飛的小男孩。
現代漢語譯得難受,所以後來找了個也是14行的詞牌,玩起了填詞,雖然失韻,感覺還是比上面的版本有趣:
賀熙朝.貓之道
狸奴多情人言誤。
冷眼相顧,
有生無卒。
不思青蝦,
何識物故!
持其無咎,
命如瓶酒。
每晨初醒閑不負,
瑣事何須憂。
懶嘆歲將暮。
縱時日非久,
青絲尚烏。
豈怪皆慕。
這首詩說的是貓咪不理解死之將至,卻也不會憂慮將來、能更簡單地享受活著的每一刻。當然,貓咪不理解死亡,也是詩歌作者的想像罷了。開頭一句詩說,人們以為貓咪有敏感多變的性情,這“貓的感性”只是人在托物言志,貓其實“莫得感情”。但本詩作者其實犯了同樣的毛病,說貓無情而不理解死亡,也是人的角度。時常在網上看見貓咪在主人去世後仍然天天在家門口等候,甚至去到墳頭尋覓的新聞,也許貓是有“生不知死,死不知生”的天真,但又豈是無情物呢。
貓咪當然也有情緒的變化,有各自的喜好與習慣,也不願意與親近者分離。但無論它們是無情還是多情,也許確實不會像人那樣,為未來焦慮,或者感到“是日已過,命亦隨減”的逼迫。正如作者寫的,一只貓在清晨醒來,並不會感到需要開始計劃一天的行程,要如何安排自己的時間。(我中箭成篩子,天天做“每日計劃”,天天實現不了……)貓咪只是簡單地活著與死去,這就是所謂貓之道了。孔子在回答弟子對死亡的詢問時,也說的是“未知生,焉知死”,活著的經驗就是意義,儒家著重此世人生,而非彼岸天國,由是可見。
雖然這首詩意思挺深刻,我初讀時卻找不到詩歌的音樂之美。直到看見朋友所作活潑的配圖和感言,頓覺這可比我的翻譯更得全詩精髓,跳躍的音符也隨著畫面油然而生。雪白的貓咪,在清晨的陽光中,草地上,自在地打滾玩耍,這無憂無慮的畫面,的確讓人心生羨慕!
作為人,早晚要承擔各自人生的責任,不再是永遠長不大的彼得.潘。但貓咪的自在玩耍,也許確實能提醒我們,全身心享受這當下的時刻,正是最寶貴的生命經驗。未必需要冷淡地徹底擺脫對死的恐懼、對生的眷戀(或者相反,為生計憂愁而寧願一死),若能在日常計算得失的煩憂中,偶一抽身,像貓咪一樣享受陽光,綠草,蝶舞,風動……便也算是獲得了生命最最簡單又富足的養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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