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之第三日: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但至少还有音乐
昨晚同事发来消息,她将在下个假期出发北京,因为她买到了玛丽亚·凯莉的演唱会门票。为她开心的同时,我也打开了Apple Music,重新回味年轻时常听的几首玛丽亚·凯莉作品。
熟悉的旋律瞬间把我带回第一次听We belong together的年纪,那个初中毕业的夏天。我仿佛又闻到图书馆座位周围的气味,皮肤也想起了那天室外热到凝固的气温。
与音乐连结在一起的记忆真美妙啊,无法想象我的世界里没有音乐。
4岁起开始在妈妈的希冀下学习小提琴,虽非我所愿,但已在我身体里埋下感知音符的种子。传入耳朵的是来自百年前的古典旋律,称不上由我自己选择的音乐。
小学跟着表哥表姐玩,他们听什么我也听什么,于是当时每一盒徐怀钰的卡带我都买齐,小学听不懂歌词意味,品不出编曲的奥妙,体会不了音乐带来的快乐。
到了初中,同学间流行起五花八门的台湾华语歌手,为了和大家保持一致,有话题可聊,我也听起了SHE、蔡依林、萧亚轩、周杰伦等等可以买到CD的台湾歌手专辑。
初三时,学校为了将优质教育资源整合得更加集中,我们重新分配了班级。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初三分班后的同桌,也许就是那个为我彻底打开音乐大门的人,是她让我意识到,好的音乐可以直击灵魂,改变一个人对世界、对美、对人类情绪、对自由的想法,并且那些旋律会在记忆中留存很久很久。
在我眼中,她始终是一个神秘、特立独行又十分聪慧的小孩,大概是她的家庭足够开放和包容吧,我这么暗自猜测。有几次家长会结束后,或其他需要家长出现的场合里,我偶尔看到过她的妈妈,每次她妈妈的头发都换了颜色,衣物穿搭也和普通家长风格迥异,也许那就是当今依然流行的叠穿或者叫嬉皮士风。
我还记得她写得一手好字,工整有力,笔画连接处力道不一,因此逐行阅后只觉惊喜,符合她本人的气质,散发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气场。
她看到的世界比我丰富得多,每天都能听她说些我完全没听过没看过的娱乐新闻,后来有机会去她家玩,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她家能收到台湾电视频道,每天接收的新信息自然比我们普通小孩密集。
也正是通过她,我才知道了F.I.R.。
某一天周五放学前,她将自己买到的F.I.R首张专辑借给我,并且保证没有一首歌难听,这句话她重复了至少5遍。我被她的笃定吸引,放学一到家就插上耳机对着歌词本一首一首听完了整张专辑。初三的我,对流行音乐从此有了新的感悟和认知。我听到了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磅礴和绝望,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怪异,还有全新的中文字词组合方式。
也许是我周一和她分享听后感时过于激动,也许是我们对音乐的审美相似,我们在此找到了共鸣,总之这次不经意的音乐推荐,便从此一发不可收。
几周过后,她在某一天第一节下课课间,抓住准备起身离开座位的我,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张CD,上面全是英文,我没有一个字认识,封面上的女歌手我也不知道是谁,只见她衣服上有一个红色大叉。同桌特别认真地说:“这张也没有一首歌难听,从头好听到尾,不信你听。”
我答,好,晚上回家就听,便将专辑随意先丢进抽屉里。
后来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发现她只要在上课,都会用一只手撑着脑袋,一会儿是左手,一会儿是右手,但人看起来却没有不舒服,还是平常的她。直到放学收拾书包的时候我才知道,那天她带了随身听来学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专辑从我抽屉里拿走,单手托腮的时候就是在听这张英文专辑,因为她不得不将耳机线穿过校服,透过袖口,把耳机孔放在手心,用手掌加以掩饰,才能让耳机里的旋律送进耳朵。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从随身听里取出光碟,再小心翼翼地放回CD盒里,我也小心翼翼地接过唱片,并向她保证晚上回去一定听完。
结局就是为了看懂歌词本里的陌生单词,我一边听音乐一边看歌词本,同时还得查单词,那天晚上我直到3点多才睡觉。然而实际上,由于这张我闻所未闻的专辑给我的震撼太过强烈,几乎5点多才睡着,而6点多又该起床上学了。
我还记得那天早上的上学路,我一边走路手里还拿着歌词本一首一首地仔细小声念歌词。
到了学校,她还没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Avril Lavigne的歌太好听了!她唱歌太好听了!”
后来我自己也去买了Under My Skin这张专辑,在房间写作业时耳机里的音乐始终是艾薇儿的声音。白天我把歌词本抽出来随身携带,甚至上课也拿出来夹在课本间,在笔记本上对着那2行黑色和红色的字体,一遍又一遍模仿它们的艺术字效果。我们还会互相比较,看看谁模仿得更像专辑上印刷的样子。
现在想来,即便我无法用准确的词汇形容艾薇儿为我带来的震撼,无法用语言解释我觉得艾薇儿歌曲好听的原因,但那时单纯被音乐感动的年纪,比好音乐更珍贵。
升入高中,我和同桌考入不同的学校,联系逐渐减少。但我依然在听艾薇儿的专辑,书架上Goodbye Lullaby永远摆在靠前的几张专辑里,只是这张专辑没有了我可以与之热烈分享的人。
好在那时的信息搜索还未如此封闭,一旦开启欧美音乐的兴趣之路,更多音乐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向我。初三之后高中结束之前的时光,几乎浸泡在英文打口碟的世界里,我听到了许多温柔、愤怒、失望、抑郁、勇敢、幸福的声音和旋律,我的一部分人格就像藤蔓攀上大树,在音乐世界里悄悄成长了起来。
到了大学,我和这个同桌更是基本失联,大学毕业后则是完完全全断了联系,最后一次听闻她的消息,只是模糊记得她拿到了美国某一所大学考古学波士顿offer。
不知道今年她有没有去看艾薇儿在美国的巡演,也不知道她后来的人生中还有哪些让她欣喜的音乐。
我的人生中,则是再也没有第二个影响我如此深远的音乐同路人。
而我每一年,都还会听一遍Under My Skin里的每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