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的六種生態位
简单来说,我们可以把当下中国所有人的处境划分成6个层级,我们依次从最容易求生到最难以求生,进行简单的概述。
最容易求生的一个层级,就是地方有自组织,有自我保护能力,他能够对当地的属民进行一个庇护,例如贵州的苗寨和侗寨,以及青海、西藏、云南的一些藏族或回族聚居区,他们本身是有这种自组织的。很简单,也就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不小心感染瘟疫的话,当地这个村寨他是有一定的能力保护他,不让他被强制送到一个条件简陋的卫生所,然后在那里被强制隔离不准送饭,两三天后到奄奄一息或者无人无人救治等死的一个状态。也就是说这个社会形态是对自己的属民负责的,对属民有保护性的。尤其是管理人员源于本土底层产生,当地所设置的居委会、街道办或者地方的警卫系统源于地方内部的民众,他从小就和村寨的四邻经常接触,类似老炮儿里面六爷和他那片儿区隐性管理的关系,村长或者寨长、寨老这样的一个身份,天然的对自己的村寨的人有一种保护的情感。即使发生大的社会暴乱,他仍然具有一定小区域的内部秩序,以及对外部流匪的抵抗能力,以及内部互助互恤的能力。他所奉行的道德很简单,用文雅的话语说“别亲疏、异内外”,就是和我共同从小生长和平时在秋天割麦子田埂上互相搭话的人我认识你,你如果是一个外来的在我这儿开民宿的,这个时候我没有二话直接赶你走,这也是前现代社会的常态,你可以说他落后,没有现代化的店铺,也没有任何信息可以供你在大众点评上搜索,全部社区的信息甚至没有信息化,依靠口耳相传以及内部的默契,但现如今这里却是最有内聚力的地方。如果现在你有幸处于这样一个社会中,那么你在未来几个月内的生存概率是很高的。
第2层级也是往外再推的一层,就是一部分的企事业单位,这取决于它本身能否形成一个内部的微型社区。而这样一个内部的社区或者家属区居住着他们本工作单位的一些属民,而这样一个家属区的管理者本身也能够实际地对这些老师负责。简单来说,就是大量的学校家属院、石油公司家属院、政府家属院之类的,但是这种单位千差万别,他衡量的一个关键的标准除了有内部的一个菜市场或者小医院源源不断地保持货源充足外,重要标准是他有没有能力保护一个员工,当他发烧或者生病时候允许他在家里自我隔离而不被强制遣送到区政府所安置的一个卫生院或者破宾馆里,是死是活几天都不知道,乃至最差的是距离你居住地几十公里外城市新修的破烂的“小汤山”集中莹里隔离。核心也就是他愿不愿意从内部处于私情帮你隐瞒避免那些你不愿意遭受的痛苦,这是衡量你所在单位的一个能力。其标准是:你在以往的长期生活发现这个单位真的有意愿主动维护每个人的安全,而且有这个能力去保护。如果是那种月工资都想方设法扣你一点儿,或者当你去打电话追问遭人家冷落的,那么显然你所在的这个社区就不属于我说的这一类。所以这类地方就是第二层易于生存下来的。
第3层级也就是现在大部分的城中村改造地区,我以西安大部分的社区举一个例子,西安在过去十年前大部分还地方还没有完成城市化改造,大部分都是以传统农村的结构存在,在大约这十年内西安推进了全面的城市化进程,大量的农村被整体拆迁建成规模不等、卫生和整洁程度千差万别的现代高层社区。这个现代化的进程当然导致了大量由于财产分割的家庭矛盾,每个家庭都出现反目甚至仇杀的情况,几乎摧毁了传统社会的自组织,但是新建成的改造社区仍然留有原有农村的社会交往模式,也就是整个社区里面的人大部分是互相认识的,他尽管已经是一种半散沙的结构,但村大队变成居委会,发生的只是名义身份的改变,原来的村长仍然是这个社区产生联系的管理人员,而他外聘的从门卫到物业到社区的管理层几乎是极其松散和参杂有人情往来的,简单说,他们是听业主的话,而不是业主听他们的话,暂不论村长是否对所处村民也有一个保护性的职责,最坏的情况就是如果发生严格只出不进或只进不出的单元隔离,或小区内部的人因为一些情况在禁止通行的情况下想违规开私家车上路,即使撇开长期的人情往来,硬冲出去的话,这些人也是拦不住的,也是没有任何能力去干预的,他们几乎是一些老弱混日子的老皮,或者是想挣一个月600块钱工资这些底层人,他们是形同虚设战斗力为零的渣,所以他们是没能力在危机的情况之下对人的自由活动进行干预的,也就是说尽管这类小区按照现代政府的职责履行基层的管理职能,但实际是毫无意义的一些摆设,紧急情况,里面的人仍然享有大量的自由活动的空间,所以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他们自己有能力选择自己的求生方式。
第4个层级就是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的以及大部分一线城市社区的配置格局,这些大城市广泛存在的社区当然是由那些流散到大城市的个体自由购房的小青年,以及在大城市各个公私企业996打工的这些租住户组成。他们基本上就是单身,或者刚结婚或尚未结婚的情侣,最惨的情况是现在又生了一个娃。可以说之所以这些人背井离乡长时期在北上广深生活,就在于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们受现代中国社会塑造的幻象洗脑,他们通过超市商品和交通物流以及几个小公园和夜生活,误以为中国那几个大城市已经进入像北欧、日本一样适合中产生活的地区,他们信任现代保险体系以及治安、司法体系对他们生活的保证,也就是这些年轻人所构成的这么一个小的社区形态。而这些小的社区形态的房客,跟这个区域的管理者是完全脱节的。他从不认识自己的邻居,每个人只是居住这一套房子,他与社会的纽带是依靠线上平台的云交友形成的意识形态共同体,而不是实际生活往来的共同体,也就是说当地所安置的管理者是完全不用考虑这些人的人身安全,也不用考虑他们的自我感受的,这些基层的管理者就是古代标准的胥吏,这些胥吏自然是不用管你的死活,而且他们被分配的行政任务还与他们的绩效挂钩,他们可以强制性的把你驱离你所拥有产权的房屋,当然也可以强制性地拆散你的家庭,把你的妻子或你的小孩带走,就因为你们的身份证有湖北两个字,或者你和湖北有一丝半点的联系,更不要说你的老婆或者小孩如果不巧正在发烧,那么在你这个最危难的时候,你信任的这个社会就抛弃了你。为了最大的安全,就要不由分说的牺牲掉你。这个时候你又会发现你信任的那些以前看似靠谱的司法和警察系统全部失效了,成了一个角力的局面,而你作为一个散沙的个体小家庭,只要人家有三个保安你就无能为力。可以强制性的把你架走,这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就是我说的,你长期以来和那些你认为愚蠢的那些爱国长辈一样,你们都陷入了自发洗脑,你们都根本从未认清这个国家的真实形态,被彻底冲散成原子个体的人,暴露在资本家和宏大的国家主义之下。你们没有了自己的共同体,连最小的家庭共同体也不会有。你们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谓的意义和仪式感,从来都不是靠精美的餐具和家装、与商品及包装赋予的,一切仪式都源自血缘、宗教、社群及一切互保的有机体,一切都节日和生命价值都是从属于他自己的组织共同活动中慢慢滋养发生的。而如今,伪中产和小清新恍然回头,发现原来个体塑造的现代价值不堪一击,他们原来竟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他们以前时常会感到“没意思”,很快则会在一次意外、一次新闻事件、一次日常生活出现的偶然事件意识到自己的“无助”。这就是这个社会必然走向终结的先兆。一切都在悄然地发生。
第5个层级,就是新疆模式,就是他的行政管理模式直接就是上一层北京、上海的加强版,他实际就处于一种军管模式中。实际上,我们如今遭受瘟疫后大部分城市的现况就是新僵在过去这么多年的一种日常。而我们如今不过是复制了他们的模式,而当我们现在处于这种模式下,那么他们的管控自然更加强一个等级。比如昨天的一个乌鲁木齐的朋友给我的信息就是他家门已经贴了条,上了锁,并且他的身份证也上交了,说有任何要求社区工作人员帮忙解决。也就是虽然他家里屯了蔬菜和粮油等,但必然会心慌。但是这种模式要求的是巨大经费支撑的维吻系统,所以在内地已经警力严重捉襟见肘的时候,他们基本上也会出现经费的短缺,比如他说管他家这片的是比他小五六岁的一个小孩,小时候都住一片地区都一起玩耍过,现在当他指责这个人没礼貌时候,她妈拦着他,当他说这个xx以前还叫他哥叫你们叔叔阿姨,现在是什么狗东西时,他妈出于恐慌甚至脸色大变语气卑微腰都不自觉的弯了下来对他说: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们有什么事情要人家办的时候不给你办,开个小商店三天两头检查。(说着说着都有了眼泪)。当他对无条件强制隔离他的人说,新僵正常人为什么隔离直接加到二十天,并和管理人争辩新僵比内地还大的时候,对方则回复“嗯(充满自豪的感觉),这还轮不到你管(语气自行脑补)。”接下来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受到片区的医生和那个负责人上门三四次,每次来登记一次来拍他们的工作照一次来贴告示禁止外出外出举报电话xxx今天来锁门。这就是最惨的被彻底干掉自组织,而且加强管理模式的情况。几乎不要说你生病,你就算日常情况都有可能产生危机。
第6个层次,就是河南模式,当河南人在23号武汉封城的时候开始修筑路障,引起网上群众欢呼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绝壁完蛋了。近代史上河南发生的事不用多说,河南人说话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作为邻省的西安人我们从小就接触过。我想稍微有历史敏感度,难道没一丝觉得哪儿不对劲。河南人这种在历史上证明过无数次的“自利胡害”的群体怎么可能意外地做出一次正确的行为。所以,如果你最惨的在河南,你恐怕就要做好准备自己是最末端的将要被张献忠屠掉的人。现代社会,早已不是古代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了。如今县省市彼此隔离,广州等主要制造业城市封闭。曾经我们引以为傲的全球最大的网上电商交易额,在未来几周后难道不会转为巨大的负担?而如今恐怕日常县地方县市得病的老人和小孩只能在家里等,他们当然也不属于我们需要关心的肺炎患者。他们当然无法送到大医院,地方丧失了自救能力。所有资源往大城市集中,造成的城乡医疗和服务差距,那些我们引以为豪的特大城市,在未来几周也会成为巨大国民遗憾。原本应正常的社会发展秩序被集中资源的思路冲断,积弊数十年,已经很难短时间调整过来了。而且一切还在继续发生并被欢呼。可能最后击垮的不是肺炎,而是这种短视与临时战时思维的恶果。显然,河南人不仅封闭了道路,而且这种群体不仅会严格执行集权性的一切措施,并且在危难发生时最先采取极端的措施,你的邻居可能出卖你,你走在街上也可能被人抢被人杀害,这就是河南这种极度散沙的社会形态在最危险时候爆发的失序情况。如果说新缰模式在关键的时候,最终一丝希望起码有当地的族群认同,那么河南人(或你判断你所在地区是这种模式)在最坏的情况下可以是没有任何底线的暴匪。
最后我想说的是,大家对疫情太过恐慌,在恐慌中自发自愿接受即将逐一降临的战时安排,并且几个月在这种持续的恐慌中拥抱且认为这样的状态是保护自己的,是正常的,应该一直保持下去,这才是关键。疫情最终并不可怕,伴随疫情导致我们的生活模式、心态、乃至善恶认知的改变才是重点。
所以我的方案是,现代的人,一定要形成自己的组织,乃至代表自己利益的实体社团和党派,能够互助,并缔造属于自己的仪式、符号、纲领,抛弃一切宣传片和与己无关的意识形态,清醒地形成自己的小团体,保护自己的权利和价值观。社会需要去中心化,分裂的小区域和小团体才是未来的生存演化路径。家庭,社区,城市,学校校友会等等,这些才是真实本来应成为社会主体的结构。人类理所应当关注的是自己的利益,和自己有血缘和利益关系的人,自己身边和自己产生直接关系的团体。而非宏大的世界观,和宽泛的无法触摸的民族共同体,因那本身就虚无缥缈,极其脆弱。如今到头来每个人都欣赏果决封路的,果断隔离保护自己社区的,都自觉只给自己校友会捐款,这从不需要任何人去科普观念,去引导教化,因这就是人类信任的产生的本来面目,就是真实的互助互恤。真正的秩序会逐渐调整回本来面目。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春天到了,坚固的冰面正在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