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甘洛印象

坐大巴从成都出发，行到雅安后，山峰渐趋耸立入云。一跨过石棉和甘洛的分界线，满山的浓雾顿时在窗外缭绕不绝，引起惊呼不断。甘洛县有彝族中出名的鬼山德布勒莫，据说毕摩做仪式杀鸡杀猪念咒语时，会把鬼赶到那儿去。此情此景真让人不能说不信。

到了县城又是另外一种景象。甘洛县城只有一条主街道。我从没见过，在商业街区之外，有哪条街道会从早到晚熙熙攘攘着不息的人流。走路时一不留神，前面人背篓里放着的鸡，就突然杵到了眼前，它安静如山，我却惊地一下跳开。好一只不动鸡！人们也很喜欢小群扎堆站在一起，总能听到他们热络的说话声。到了晚上，烧烤小摊一个个搭起来，肉香扑鼻，味道嘛却难说。主街上还开了很多通往两翼的深胡同，初来乍到之际，我很好奇这些幽长的胡同里到底有什么，每每路过都忍不住窥探几眼，但又不敢贸然进去看。喧嚷街道的内里是隐秘矗立的连片建筑，就像海面上微波荡漾，抑或泡沫飞溅，都来自深处那不可测的涌动。

一、纵横风景

我总是忘记甘洛的风景，翻看照片却又无数次怀念。天空同样强势地出现在视线中，但它和我的家乡差别很大。家乡的天空像锅盖一样罩着大地，不管走到哪里，向前看去总有半边天牢牢把守着边缘。我脚踩着坚实的地面，天空是会变幻形状的另一面地。我离不开地面，也逃不出天空。最美的景色出现在夏天的傍晚。落日从低沉的西边辐射出金色的光芒，整条街都随之发光，细碎的、亮晶晶的。有时候也会出现晚霞，橘色的火焰席卷而过天边的粉絮，无声的蓝色巨焰则从另一侧稳稳压下来，直至一切罩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

甘洛则有着厚重的云层和环山的云雾，山天一体，总在远方。站在峻岭上，宛若身处天穹中。我曾畅想如果在那山间攀爬，伸出手会不会有云气穿过指间？其实，人总会去看另一座山，意识不到自己就在山上。十月的山风清凉，吹进衣襟里，我忍不住绷直身子，又冽又爽。而小朋友还作夏天的打扮，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的样子。

二、那里的人

在甘洛的时候，我们租了很久阿列巫沙的车。他有一句口头禅“什么都X”。他向我们介绍一个土医生，夸他什么都懂。谈起爱看的快手主播，他也说对方什么都会。坐车经过农家乐，问他有没有去过，里面有些什么菜，他脱口而出什么都有。后来我才发现不止他一个人喜欢这样说。他有很细心的一面。因为晕车，我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难受的时候就缩起身子，压住胃，把头抵在玻璃上。他每每看到就开始放音乐，我记得最深的是阿勒长青的《无悔的等待》。他车上一共只几首曲子，都是阿勒长青的歌。时隔几个月再去他家所在的镇，路上开过一辆面包车，我想起他就盯着车开过去，没想到那正是他的车，他边开车边扭过头来伸手打招呼，我惊喜又错愕地举手回应。

调查时，和当地人的接触大多通过官方渠道，谈论的话题也多是产业发展状况。我常在想，如果彼此以另一种方式认识，我们相处的氛围也肯定大不相同。少言寡语，看起来有点局促的人在朋友面前可能侃侃而谈，意气风发。即便我用了极大的热情想要和对方建立良好关系，囿于方式、时长，加上某些我搞不清楚的原因，最终能够打捞起的也只有一些零散的碎片，拼凑不出一个故事。这也是我最为挫败的地方吧。

封面图是拍的当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