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記/歇斯底里的三個晝夜:Covid and whatever
那三天兩夜的心情差不多就像這樣。
「幾經周折是不是還會和你唱的一樣/你又如何知道你的樂器/旋律和你心底的歌聲/有一樣的波長」
我的崩潰來自於,母親節後的那週,週五上午,病假在家的同事透過通訊軟體告訴上級(和同樣在群組中的我們)說他出現了 COVID-19 症狀,然後那幾天的我其實上呼吸道也很不舒服、有異常痠痛,帶著恐懼,我毅然決然的請假去醫院做PCR篩檢。
週五下午四點做完檢查,醫院囑咐要在家等結果,且自主健康管理三天,不要跟同住者有接觸,盡可能地隔離,如果三天之後沒有接到醫院通知,就是陰性、沒事,可以正常生活,但一樣要照三餐量體溫、注意身體狀況變化等等。
病假的同事也去做了快篩(準確度比較低的那個?),也是陰性。
在家等結果的那三天兩夜,我非常、非常害怕。先不說孩子還很小,那時候母親節剛過,我還帶孩子去教會看表演,回娘家陪九十歲的長輩吃飯唱歌,雖然該有的基本防護都有,但萬一我害到別人怎麼辦?萬一有更多人、更多家庭,因為我受到影響怎麼辦?
我的孩子還那麼小,話都還不太會講,才剛學會對我說「我愛媽媽」,在他連愛是什麼都無法定義的時候,如果我怎麼了,他怎麼辦?我愛的每一個人該怎麼辦?
我把所有的恐懼和慌張都寄託在文字中。只能不斷地寫,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占卜、不要自己嚇自己,靜靜地照顧好自己、等待醫院的消息就可以了。
那之後,當初請病假的那個同事全家人都快篩陽性,於是她被匡列隔離,整間辦公室的人都去做篩檢,我們的同住者也都被要求去做篩檢(自費真的好貴),外子的公司甚至停擺一天、全公司大清消。
又是一個等待結果的週末,又是強烈的恐懼,又是無法對他人說出口的恐慌。
然後,疫情在台灣爆發。
從母親節當天傍晚五點多和我的孩子分離、送回住在山區的娘家至今,我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他,連他的生日都不能在他身邊,隔著視訊看他跑跑跳跳、看他抱著家人,看著他對著鏡頭大喊爸爸、媽媽,我只能忍著眼淚,在掛掉電話之後抱著棉被痛哭一場又一場。
我恨那些對戰爭視若無睹的人。
我恨那些一個又一個的幸存者偏差。
一個又一個對未來的想像在我腦海中支離破碎,一件又一件想做的事只餘泡沫,彷彿整個世界都崩解的三天兩夜。
後來是沒事了,回頭去看都覺得自己實在戲劇化得太蠢,但偶爾午夜夢迴、想起那兩個週末,我仍然全身冷汗的驚醒。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至於為什麼那稱不上是詩的詩裡都是傳遞的語言,因為和我一起隔離等結果的外子並不能理解我的恐懼,我的家人對於我將孩子送到鄉下很有意見,他們覺得我只是逃避作為母親的責任。然而誰能理解在戰爭中仍然要去上班、要工作、要在城市的鬧區活動的那些人——那些和我一樣的每一個「我們」——恐懼的心情?
現在的這個當下,離散的痛苦並沒有消失,卻相對寧定了一些。我知道他會平安,我與外子的家族都寶愛著他,每一個成員都傾盡全力保護、珍惜,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不是只有我和丈夫關注他的健康、成長。他能夠平安,是現在的我最重要也最大的想望。
僅此為記,記那歇斯底里的三個晝夜,記不可控的死亡的恐懼,記那些情緒,也記那些不知該如何言說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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