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豆友结婚了(上)
前情提要(?)
1.
在我和Y老师认识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天,这句话突然飘进我的脑海。
哇,该不会真的要和豆友结婚了吧?!
我赶紧摇了摇头。
我,一个异性恋,活了快三十年,谈过恋爱相过亲,吃过爱情的苦也尝过那一点甜。每天打开朋友圈,不是“看,我俩真甜”就是“看,我崽真可爱”,在这种情况下想结婚不过分吧——你以为是这样?并不。
距离上一次认真思考结婚这件事,已隔着四五年时间了。还记得那天下午,我沿着大学侧门外的林荫小道去公交站,准备和认识了几年的某个前男友约会。天很热,四周有点摇晃。像一阵风吹进心底似的,我忽然想:我真的要结婚吗?
婚,似乎是要结的。年轻的时候对婚姻本身并没有什么憧憬(现在也没有),不过是恋爱久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社会性想象。可是,一想到每天醒来都是眼前这个人,要和他日日一起刷牙、吃饭、逛超市,甚至为此生命里多出一个娃,总觉得哪里不对。也有一阵子,看到别人分享的求婚、结婚记录就会饶有兴趣地阅读,想象某个男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向我求婚,收藏好帖子,再想象一下自己婚礼的主色调是什么样的,是在户外还是在酒店,是……
不过这些事情似乎只是“结婚”的序幕,你知道的,脱下婚纱才是婚姻的开始。
2.
“感觉你永远在结婚的路上。”几个月前与一位朋友聊到婚礼筹备,她打趣道。
就像之前日记说的,对我们这样双方家庭有各自要求的非本地情侣来说,结婚这件事要做三次:领证和两地婚礼。巧的是,我们的三次结婚拉开了一年多的战线,以每半年一次的频率进行着。连我自己都有点恍惚:这事儿怎么还没结束啊!
和半年前朴素的广东婚礼相比,南京婚礼是大家都见过的繁复喧闹:堪比激战的接亲,拖地两米的婚纱,十几桌酒席,当然还少不了煽情的司仪,以及所有人的背后总指挥——摄影师、摄像师。一言以蔽之,充分满足了父母亲戚的喜好。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实现父母的愿望,我身边大约没有多少年轻人乐于举办这样一场婚礼。
正因如此,在婚礼筹备阶段,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还残存着三十年来所剩无几的一丝对婚礼的幻想,但它更接近于一次林间漫步、朋友小聚;另一方面,家乡县城的婚礼习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它化作父母亲友看似轻描淡写地“按规矩结婚总得这样吧”,让人如鲠在喉。
我曾和朋友吐槽,小城婚礼习俗不过是短短几十年的土洋杂交,算得上什么传统;也和Y老师共同认定,婚庆这事儿实属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和钱财。可是,我们难以推开父母(和亲友所在的牢固的小社会)的重压,不忍心打破父母(在年轻人看来近似不讲理)的期待。那就糊弄一下吧?但是,“传统婚礼”(姑且这么称呼)本身是件需要步步筹划的大事,既然要去做了,又不愿意完全不花心思地把自己的人生事托付给旁人。在这样曲曲折折的拉扯下,我和Y老师开始了为自己举办结婚仪式的第一步。
3.
第一步,当然是订婚宴酒店和婚庆公司。
去年五月领完证后没多久,我们就被父母催促着赶紧去订酒店,“想挑个好日子可没那么容易”。酒店没什么可选择的,家门口就有一家本地结婚最常出现的酒店,还算气派,菜也不难吃——对于普通人的婚宴酒席来说,不难吃已经是值得珍惜的了。这类酒店往往自带婚庆,以优惠的绑定价格吸引大家。可惜,酒店婚庆没有专门的婚庆公司考究,流程数十年那一套,从司仪到场地样样眼熟,免费租赁的婚纱微微泛黄。而专门的婚庆公司自然可以满足一切愿望,“这是某新娘要准备的泡泡球和鲜切花。”“这是为某对新人单独定制的甜点台。”当然,前提是只要给够钱。还有一种方案是,撇开酒店婚庆,让婚庆公司“入驻”酒店,可是这需要交一大笔额外的场地费、灯光费、管理费……
户外婚礼呢?我当然也幻想过,可是户外的价格又是另一个价格了。为了这样一场并不算多乐意的活动,投入超出自己能力的资金,显然是不合理的。更何况,小地方没有什么适合户外婚礼的场地,最近的是需要驱车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的某个森林公园。想到要组织大巴拉一车亲戚去森林公园,再回到本地酒店吃饭,还得不到长辈亲戚的认可,就觉得“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就这样,在提前一年的情况下,在酒店服务员连连称赞“好运气”“只剩最后一个厅了”的声音中,我们订到了五月二号的“好日子”:前后都有假期,既方便亲友往来,也方便婚礼大战后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本地婚礼要一连举行三天:暖房、正期、回门,所以“没有三天以上的休假是万万不能的”——当然,这句话来自我爸。
同时,经过几番走访咨询的挣扎,在酒店人员反复保证“我们的场地明年春天正好要重新装修”之下,我无奈地选择了酒店自带婚庆,但表示要去别处自费租赁婚纱。婚庆的协调人是一位脸颊泛着高光、嘴上常挂着“妹妹你好”的大姐,婚庆的司仪则是我的姑爹过寿、我的侄女满月、我的某个远方亲戚结婚时都出现过的男士。
4.
在筹备婚礼的过程中,我和Y老师经常被问:“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面对司仪的好奇、亲戚的八卦,这个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回答“网上(豆瓣)认识的”。于是我们俩合伙编了一个:“我们最初都在一个南京活动群里,可以看展览啊电影啊之类。有一次线下活动看电影,看完以后观众提问,他注意到了我,后来就借此认识了。”我们甚至对好口径:要说看的什么电影?那自然是《大侦探皮卡丘》(这确实是我们认识以后第一次见面看的电影)。这个缘起被我们编得如此细节清晰,以至于我常常想,也许真有这样一对男女是这样认识的呢。
当然,实际上,Y老师是我在豆瓣征友“征来”的。三年前的五月,我无意中见到豆瓣首页的一个热门话题“豆瓣征友大会”。一向不会凑这热闹的我,大概是受到此前数场相亲和dating失败的刺激,倚在床上写了一段很自我的自我介绍,选了几张照片,随手发了。那时,窗外五月的天白得寡淡,没有云。
“感情方面有耐心也很干脆,相信一个人活得挺好,结婚生子从来不是必经之路,但也确信爱情很可爱,也很痛苦。”
随之而来的豆邮洪流把我吓了一跳。有人只发了句“Hi,认识一下”,有人发来意味深长的“你想赚钱吗?”,有人靠夸赞“可爱”来开场,更多人选择在第一次来信中展露自己最有信心的优势:“博士后在读,任教于某院校。”“X大金融硕士,X公司投资人。”“学导演,喜欢研究电影,拍了几部片子。”“搞XX技术,目前年收入XX。”“经常锻炼,有八块腹肌。”“南京182公务员,感兴趣吗?”
我试着回复了一些豆邮,可是,即便在这样庞大的优秀异性基数下,竟然还是没找到一两个能持续来回聊天的。
然后,我收到了Y老师的豆邮。
5.
我一向对星座不感兴趣,但是Y老师开场第一句先介绍了一堆自己的太阳月亮上升星座。我竟然没有因为这份神叨直接PASS他,而是觉得有点有趣。他坦率地发来自己的照片,并承认自己只有169——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我再次竟然没有因为身高不符合我心中的标准而直接PASS他,反倒有点想笑。也不知道是对上了哪个奇怪的点,我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现在回头看当时的聊天,我们俩就像两个电波奇特的人,进行着不太符合日常男女的交流,其中有成年人过招的意味,更多的像是两只蚂蚁在相互碰碰触角,你好喂你好。
线上聊天最终变成了线下约会,没错,就是去看了《大侦探皮卡丘》。那阵子,我还见了另一位聊得不错的本地豆友,但是经过两次约会,对方火速表白,而我尴尬拒绝。当我们认识很久以后,Y老师说起初次见面,印象最深的竟然是我红色上衣上的猫和耳朵上挂的鱼,他说,我当时在想,你是故意这么搭的吗。
接下来是流俗的约会日常,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约会。年少时的约会是紧张兮兮胜过开心,好像满足自己在约会的幻想比眼前这个人更重要。年纪大了以后约会是套路比拼,“惊喜吗?”“哇惊喜。”难得遇到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散步,开开心心地聊天。在一顿闲聊乱扯间,提及对对方的感受,我的第一反应是“成熟的少年”,他的回应是“同行人”。
你知道漫画《JOJO的奇妙冒险》的作者荒木飞吕彦跟他的太太是怎么认识的吗?荒木去参加相亲,未来的太太陪着小姐妹同去。进门的时候,荒木嘴里“嘟嘟嘟嘟”地叫。太太的闺蜜小声地说,这人好奇怪,不行。太太则好奇地问荒木为什么这么做。荒木说,只是觉得出场时模仿下小火车会比较有趣。太太觉得奇怪又有趣,便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Y老师跟我闲聊时说过的故事,让我想起征友宣言里那一句:“毕竟感情的奇妙之处就是不知道会因为什么机缘falling进去”。没想到,我们自己验证了自己的话。
“因为想到如果我是女生估计已经烦死,所以我才发出了‘希望不要被豆油淹没’的祈祷……”
“……恭喜你迈出了一大步,恭喜我也能迈出一大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