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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書讀懂香港2020年——讀《Social Empathy: The Art of Understanding Ot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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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tion from Google Books

書名︰Social Empathy: The Art of Understanding Others
作者︰Elizabeth A. Segal
出版︰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New York)
版次︰2018年10月
ISBN︰9780231184809


去年讀的書多數圍繞討論某個哲學概念或政治體制,今年則多了涉及心靈與意識的題材。因串謀暴動、企圖顛覆清政府遭通緝而流亡海外尋求外國所謂制裁的「虛偽懦夫」孫中山曾經說過︰「政者,眾人之事;治者,管理之事。所謂政治就是管理眾人之事。」正因如此,將政治還原到最基本可能始終避不過對人性的詰問。趁着這些日子研讀過後真相(Post-truth)時代下的警權擴張、議會失序、同路人心靈擱淺的民主失落還有暴力與仇恨的滋長,這本書大概可以作為年度代表。

不論中西,同理心(Empathy)都是個現代概念。以前儒者說「惻隱之心」是見孺子將入於井的不忍人之心;西方直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才創造Empathy這個字,字源在希臘文解作人們代入或感受藝術作品與自然美景。儘管如此,作者指出同理心是人類發展史上賴以存活的關鍵技能之一,尤其舊時部落時期彼此互相依存,更需要敏銳觀察同伴的狀況適時反應或行動,否則整個部落隨時攬炒收場。

因此同理心不是同情心(Sympathy/ Compassion),也不是矯情的憐憫(Pity)或純粹的關注(Concern),而是能夠易地而處感受到對方的遭遇和痛苦,特別是他人視為重要的事,有情感上的互通(即Feeling with而非Feeling for)。神經科學家指出當我們運用同理心時,大腦會在生理和心理上感受到別人的行為和感受,並在理解別人情緒時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有同情心而缺乏同理心容易使人失去自制能力,例如跟隨憤怒的同袍圍毆羈留病房的醉酒漢

作者在書裡提出一個重要的概念區分,就是人際同理心(Interpersonal empathy)與社會同理心(Social empathy)。前者是由部落文明時期延續至今、人與人之間親疏有別的同理心,彼此之間存有族群或血緣關係。從個人層面而言,深厚的感情有助我們了解對方情感的細節,提升我們的人際同理心。然而現代社會不是無數個小部落而是個大熔爐,不同背景和想法的人聚居在同一個地方,僅僅人際同理心並不足以建構一個文明宜居的自由城市。

從人際層面推而廣之,社會同理心要求我們在人際同理心之上再有語境理解(Contextual understanding)和宏觀視角(Macro perspective-taking)的能力,放下自己的偏見(Prejudice)和刻板印象(Stereotype),從對方的角度出發理解說話的語境,覺察不同群組在成長背景、歷史、文化、現實條件等方面的差異,從而嘗試縮窄或消解不同意見的分歧。舊如廢除奴隸制和給予女性投票權,現代如社會福利制度、侍產假和最低工薪等,都是富同理心、肯定每個個體的獨立自主性的社會政策。

前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在提名大法官時曾經強調同理心的重要性,引起法律界對於法官應否具有同理心的爭辯。作者認為同理心並不代表感情用事、婦人之仁,正因為我們假定自己對別人的想法一無所知,才會驅使我們獲取更多資訊,慎密地思考下一步行動,最終達致真誠和具公信力的決定。

故此制訂公共政策的人大概不必以慈愛的母親自居,認定自己做的事情都是為了社會整體利益着想——剛好相反,抱有這種想法行事必然會將一己觀念和想法投射至政策層面,無端凸顯和放大了社會本來的分歧和差異。那些以禁晚市堂食禁絕食肆開放予露宿者度宿的技術官僚,肯定與相信60歲才不過是中年的政客同屬缺乏社會同理心的代表人物,將諸般社會問題還原至「你死你事」的個人層面。這種人在位掌權做事可能很有效率「好打得」,但卻不太可能聆聽別人與異見,甚至在思考上慣性地迴避複雜或互相矛盾的資訊,決策傾向專橫獨斷,更遑論關心弱勢、行事負責任和符合倫理。

作者歸結立足於自我意識、區別旁人的他者(Otherness)意識是我們實踐同理心的最大障礙,使現代社會充斥着偏見、歧視和壓制。踏入互聯網時代,大家隔着屏幕更覺疏離,以網友身份說話可以更尖酸刻薄,批評可以更不留情面。作者的態度卻是樂觀,認為互聯網也令我們得以跨越地域界限接觸資訊,聯繫別人變得前所未有地容易,倒是提供了最好的平台讓我們實踐同理心,關鍵只在於我們是否已經準備好接受意見相左的人,與對方真誠地溝通,相信在「你」、「我」之外還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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