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 行的侏儒

志在環遊世界，但出門對我而言充滿危機。

就說行的問題，從交通工具到過馬路，從小到大都是挑戰。

小時候住山區，大士鳥，靠近那個日據時代有油氣可挖的凍子腳，凍子腳溪橫亙在我家門前，1980年代，我家門前有小溪，卻沒有橋，要出門就得渡溪。

冬季進入枯水期，渡溪沒什麼大問題，夏季可是大麻煩，瞅著明明是涓流小溪，大雨一到山頭滂沱而下，這條小溪瞬間成為滾滾黃沙大河，想過得由大人背著，而大人們也是戰戰兢兢要審度水勢。有那麼一年，國小同學的妹妹就在上游被大水帶走，在我家這一段谿壑尋著。

出門上學靠走路，等到長輩有車，就搭長輩的摩托車或小貨車，不用談什麼自行車。當時，我家有縣公車抵達的沄水街上，要走個二三十分鐘，沄水街上沒有紅綠燈，貫穿山村的三號省道車流愈來愈多，沄水國小旁的紅綠燈方才設得明顯一些。小學過馬路有導護，可以安全通行。

自行車對當時的我而言是很貴的「玩具」。我乾弟家有，所以我有機會試騎，不想怎麼學都不會，平衡感很差，老是摔。至於摩托車，父親是騎的野狼125，後來母親也有了小50，試騎結果是同樣完全沒有平衡感，就說靠腳撐一下吧，當時個子不到135公分的我，連踩到地都成困難。

國中時期多數時候是讓父親帶我下山趕公車，有時候自己睡晚了，搭不上公車，父親又回家去了果園，我不敢再打電話讓他帶我直接去學校，心想沄水到中埔國中五公里，乾脆直接用走的，否則公車二小時一班，沒搭上通常就是沒得期待下一班。

這種必須走路的機會還不少，有時候路上遇見好人會帶我一程。別問我認不認識，通常我不記得對方是誰，但直覺能搭便車的我就上，有的我是不上的，寧可慢慢走，走得快趕得上早自習，走得慢可能要遲到。

有時候讓我父親知道我自己走到學校，遲到了，或者在路上走被其他認識的人認出，回頭告訴他時，我就會被他唸為什麼不打電話喊他載呢。我連理由都說不全。

到了國中學校附近街上下了公車，街很小一條，車子來來往往至少都不橫衝直撞，紅綠燈裝置多半是閃黃燈，沒什麼斑馬路。在這種地方過馬路，我開始會猶豫，因為這裡街上是個ㄇ字形，頭尾什麼時候來車很難知道，要過就得快快過。

高中時期進了嘉義市區，除了天天一兩個小時公車來回，真正碰上了困難：我竟然不會過馬路！因為就算是小街，車子來往的頻率不高，遠遠看到是往這邊開過來，我就不敢過了，非得要有斑馬線，我才比較能夠踏出去，但還是會左看右看。

膽子小還會造成尷尬的情況，因為走到一半，車子接近我時，我就會驚到停在原地不動，然後聽到緊急剎車聲音再來就是車主開罵，超糗的，後來也被朋友唸說，你要大膽地繼續走過去，他們不敢撞你的，你停在原地才超出他們預期，反而會出車禍。我欲哭無淚，難道我遵守了交通規則還不夠？

大學時期到了台中市，倚望的公車居然剛好停駛，每次從學校到火車站，開始時會認命步行，還好是女生，後來行動上多半仰賴同學或學長，只是坐在他們車上一次的經驗是，看到學長完全不停紅燈！他跟我說「在台中要紅燈行、綠燈停」，我驚呆了。

自行車在這個時期嘗試過，幾次騎是上得去就下不來，下得來了腳底板就要抽筋。很怪吧？當時我也不明白，這幾年在雲門教室被宋老師屢次提點，知道自己窮緊張的問題，不只是心裡緊張，而是實際上影響了肢體的可支應性。

摩托車是另外一個問題。

畢了業，開始在台中市工作，會自己騎摩托車了，當時朋友無償給我的二手小50，就出了兩次車禍。值得提的一次，是在五權南路跟復興路口，很大的十字路口，絕對不會有人紅燈行綠燈停吧？我錯了，綠燈亮起，我發動摩托車，車頭剛探出路口，「乓」的一聲我就被一輛飛馳而過的摩托車撞倒，而那摩托車似乎沒事，我勉強抬頭望了一下，車主沒戴安全帽，只有我的摩托車頭半毀，腳受了傷，就趕緊把摩托車挪到旁邊去。

拖著受傷的腳回家，同學室友不知道認真還是開玩笑的說，妳那時候應該要躺在地上，等對方回來看妳啊。我嚇死了，那個路口那麼大，我被撞倒在地上不起來，說不定後面車子沒看到就撞上我輾過我了，我還不想死。事實上也是，當我把摩托車挪到旁邊，只聽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沒有一個人一輛車慢下來，或停下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的，我就一個人牽著摩托車走回家。

摩托車騎久了，總該熟能生巧。我確實有過騎摩托車瘋狂的短暫時光，比如騎去pub跟朋友同歡，喝了酒微醺的時候，乘著涼涼夜風半夜飆回家，邊騎還邊唱歌呢。但仍然擺脫不了偶爾的小車禍。等遇上了我家某人，他的判斷是我沒有騎車人一貫的第六感，根本是路上的危險人物。

再後來，我來到台北市工作，搭公車和捷運方便，有時候先生騎摩托車帶我，而我完全不敢在台北市騎摩托車，太恐怖了，很多摩托車鑽在大車中間，屢屢險象環生。過馬路我一定走斑馬線，等紅綠燈，只是有些小巷口什麼的，儘管是紅燈，我看到沒有車，趕時間時也開始會跨過去....

這麼做之後總帶著一絲懊悔，因為當我也會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面對其他人做些什麼不守規則的事情，就不敢去提醒守規則了，有時候車子很多很危險，還怕拉他們停下腳步，反而害他們被撞上。

到了現在，我相信沒有公車和捷運系統，對我而言絕對是個困擾，因為汽車駕照是在大四時候考上，實際上路經驗幾乎沒有，幾次朋友有那個膽子讓我在高速公路上試開，我都沒勇氣接受挑戰，所以我必須坦承是不會開車了。

不過，台北市內寸土寸金，連時間都是金錢，一旦趕時間而必須選擇公車和捷運之外的交通方式，我就交給了計程車，好長一段時間還欣賞到各類型態的計程車生態，比如在裡頭養花的；跟司機大哥的交談也是一種不錯體驗，因為我會見人說人話：說台語的我就講台語，海口腔我也能轉，講客語我就換客語，常常沒事聊得很開心，下車都是笑著。

那我想環遊世界，後來又喜歡一個人旅行，到底都怎麼處理交通問題？容我寫到旅行經驗上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