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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u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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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Y2K文化的復興與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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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開始談論Y2K文化前,首先需要了解「Y2K」這串由字母與數字構成,看似亂碼的代號為何?代號裡的「Y」代表著「Year」,而「2K」則是「2000」的縮寫。

由千禧蟲之亂所引發的一連串後續文化。(圖取自網路)

知道了Y2K字面上的意思,但為何近幾年來,不論在歐美地區,乃至世界範圍內,千禧年文化能掀起如此巨大的波瀾?其實我們可以從幾個面向來做分析:


從科學的層面思考:據杜克大學心理學和神經科學系副教授,同時也是腦科學研究所想像和模擬認知實驗室的首席研究員的Felipe De Brigard在〈 Nostalgia reimagined-Neuroscience is finding what propaganda has long known: nostalgia doesn’t need real memories – an imagined past works too 〉一文中提到有關懷舊的歷史脈絡與思考模式。瑞士醫生Johannes Hofer於1688年創造了「懷舊」一詞,這也是人們第一次認知到「nostalgia」這個單詞。它所指涉的是一種疾病,一種思鄉之情,其表現出的特徵是對祖國的無能為力的深度渴望。打從那時起,單單就「懷舊」一詞所涵蓋的問題與背後蘊含的心理學爭點便無時無刻不在變動,幾乎每一個十年,又或者說,人類每經歷過一次創傷,懷舊一詞的組成就會與人們上一次所想的有些許不同。Brigard的觀點與學術界大多數見解不甚相同,他認為:與懷舊相關的心理狀態不一定是對特定地點的記憶,也不一定是特定自傳式的事件記憶。他提到了1995 年美國心理學家Krystine Batcho的實驗與2006年南安普頓大學心理學家 Tim Wildschut 和他的同事,對於懷舊的研究與相關資料彙編工作。兩者對於懷舊的研究採取不同方式,卻在不同時空背景下,得出相似的結論:懷舊情感狀態不一定需要依附在特定具體的人、物件或地域;多數人的懷舊情感體現在一些相對抽象的事物上,比如說一段感情、童年或者是曾遭受過的打擊。通篇最引人深思的便是Brigard在文章中提到:「人們往往會將懷舊的情感投射於那些他們所未曾經歷過的事情上。」閱讀至此不免有些懷疑,但在細品身邊的人事物後,不難發現現實生活中的個例無一不驗證了Brigard的觀點(對我這個約莫二十出頭歲的年輕人來說)。曾幾何時,台灣的大學校園內開始人手一台底片相機,年輕一代不斷讚嘆這著底片的美好,焦急地想賦予它存留下來的意義,偏偏連富士、柯達的崛起與衰落都未曾參與;古著店一家接著一家開,我們卻搞不懂公發、Thrifiting Culture背後乘載的歷史重量;《天若有情》上映前還未出世,卻成天嚷嚷著要買台Suzuki RG500來載屬於自己的吳倩蓮;明明在張國榮逝世時只是個不懂事的幼稚園孩子,卻在2022年的今天在社群軟體上分享著自己有多想念哥哥。身為參與在這個文化的一份子,我無權也無從對上述我所觀察到的幾個現象有所批評,畢竟我也是其中一員。只是驚訝於自己從未認真反思當自己在試圖嘗試那些被時間遺忘的文化時所湧現出的那份打從心底湧現的認同感到底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或許是上述Brigard提到的心理學理論與我腦內對於壓力所產生美好表象的應對機轉,抑或只是單純雖波逐流而已。


從更為感性的角度剖析:時尚歷史學家Laura McLaws Helms說過:「對於我們的世界會走向何方,人們普遍感到不安和不確定,因此眾人普遍尋求舒適的心態也就不足為奇。懷舊永遠不會留住一個時期的負面影響,所以每一次懷舊的複興都變成了過去的淨化版本:相較之前更為安全、舒適和穩定。」 專欄《Z世代之聲》作家Eres Croker在〈 Why Our Generation is Infatuated with Vintage Nostalgia 〉提到:「科技發展使人類去活更便利,然而這同時會使我們錯失很多可以體驗的機會,在一切尚未發展前,人類對生活親力親為,或與家人共度寶貴時光,或在戶外玩耍並與大自然聯繫在一起,並藉此了解生活之美,奈何這一切看似難以再度回到人們的生活中。選擇那些被沖散在時代洪流裡的產品與生活方式不僅只是為了『看起來不一樣』,而是我們這個世代在科技巨輪不可逆的前進下,所做出的微小抵抗。」也就是說,我們在選擇那些物件的同時其實不是單純地選擇行為,而是渴求其背後搭載的時代意義與對於生活態度的傳遞。成功大學心理學系助理教授徐欣萍在訪談中提到:「人們若對當前時代、自我期許不滿時,可能透過喚起生命記憶,來療癒心靈、尋求社會適應。或許,著迷古物是源自未覺察的潛意識。」或許是每個時代皆有每個時代對自己的不滿且無處宣洩,據徐教授所述,不滿情緒的延伸可能會順沿著具有情懷的事物並回溯發展,進而得到抒發。舉音樂為例,我們能看到人們在80年代高唱約翰藍儂的音樂;90年代吹起龐克搖滾風潮,眾人開始懷念起早早進到二七俱樂部的Kurt Cobain與他的油漬搖滾;乃至在千禧年初期人們對於當年Oasis與Blur的英式搖滾戰爭津津樂道;直至2010年代,人們對於Avril Lavigne與Micheal Jackson的想念,以上種種甚至只局限於音樂範疇內的搖滾樂分支,就足見人們對於上一個世代的念想與情感寄託,由此不難推論出,在相較於音樂而言更容易入手的服飾方面,所寄託的想念之情或許會更加濃烈。

隨著 70 年代、80 年代和 90 年代的逐一複興,2000 年代的趨勢似乎不可避免地走上復興的道路。2000年所代表的流行大致上為:Uggs 搭配超短裙和連衣裙與亮粉牛仔褲、各大服飾品牌透過 PVC 塑膠、漆面人造皮、帶金屬色調和質感的布料、搭配豔麗到近乎癲狂的色彩拼接,加上毛巾面料、 緞面、與類似絨呢的才質、亮片、金銀線刺繡等平常不太會被使用在服裝上的強烈元素都被用在妝點服裝上了,以往那種俐落、配色合理且舒服的時尚共感被兩千年初期的青少年男女們拋諸腦,最能以一言以蔽之的不外乎就是Juicy Couture,Tone-on-tone、貼身、亮面貴婦感運動套裝,加上各式鑲著假鑽的卡車帽、拖鞋與透明掌上型電子遊戲機等,就好像人們明明知道時尚審美的標準,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奔向超巨大塑膠假水鑽那樣瘋狂且荒謬。

(圖取自網路)
千禧年的crop top、卡車帽與Juicy Couture服飾。(圖取自網路)

2000 年代是時尚圈沒有人想回憶起的年代,因為它扭曲了時裝秩序,且無法無天,但不論再怎麼討厭,那股風潮卻有如熱浪般齊刷刷地打在當代時裝設計師身上。從Paris Hilton、Kardashian家族到Britney Spears,當年那些穿著Low ride喇叭褲、特殊形狀眼鏡、細肩帶crop top與泡綿卡車帽等等...不被眾人所認可的千禧年裝扮,標誌著Y2K文化的年輕明星們,現在逐一轉變成個領域中的佼佼者。當年的裝扮不僅意味著年輕人對於現實生活的逃避,更是各種思想與理論百花齊放的具象化表現。男男女女更勇於踏平界線,積極地探索自己的身體與感官刺激,同時對於挑戰既定印象中的審美認知沒有絲毫畏懼,因為只有在穿著打扮上時能夠做最真的自己,能暫時從高壓的時代氛圍中喘息。直至2022年的今日,這股鋪張的炫風再度颳回時尚界、影視界乃至設計圈,以往那些「難登大雅之堂」的裝扮如今在Gucci、Bottega Veneta2021秋冬系列、Marine Serre、Balenciaga、Fendi by Versace 系列、Louis Vuitton 2022度假系列等...一系列頂尖高端設計師品牌的伸展上得到了更高更廣的舞台,並得以綻放。模特兒在走秀中褪去那些所謂「高雅」、「別緻」的氣質,以一種狂妄甚至近乎脫軌的樣貌出現在眾人眼前。而上述那些引領兩千年初潮流的明星們,早已成為這些時裝大秀的座上賓,也無需再透過穿著來表達對於社會氛圍的抗議、對女性主義的宣揚,因為這些理論與觀念,早就透過網際網路與社群軟體的發達被傳送至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如今,再度披上那些華麗的亮片與金燦燦的服飾已不再被視作叛逆的象徵,更不是逃避,而是承載著過往歷史意義的文化傳承。

Y2K在高端設計師品牌內所展現出不同於以往時尚產業的活力。(圖取自網路)

然而,21 世紀初期的複興不僅止於絲絨 Juicy 夾克或繫帶Kitten Heels,同時也意味著Y2K文化意識的再現。正因千禧年初那強烈的焦慮感與新紀元將至所產生的期待毫不留情地大力相撞,伴隨科技前進與當時的計算機難題及網路泡沫化所產生的不安,Y2K 美學體現的技術解決一了切烏托邦概念的問題,還有來自對未來未知的恐慌。它從互聯網的興起和科技世界看似無限的可能性中汲取靈感,進而突破了傳統「認知」的桎梏。跨出服飾領域的範疇,1998 年 iMac G3 的發布,採用“斑點”形式和半透明的糖果色材料;還包括卡里姆拉希德的流動和未來主義家具,都揭示了Y2K文化在各行各業有著不同程度的影響。當時的人們,甫經諾斯特拉達穆斯的「恐怖大王」預言、Microsoft正式發表劃時代的Windows 2000作業系統與千禧蟲危機等...混雜無限期待與擔心情感為一體的心情,若要將如此既期待又無助的世界觀具體描述,大概就是大有克洋筆下那沈悶且壓抑的社會,儘管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發生,賽博朋克風格的城區沒有成為當今城市建設的主流,但在《AKIRA》裏已經不難看出90年代末尾,人們對於未來的想像與投射,有擔心,也有妄想。而面對這樣時代下的心態衝突,Y2K文化在這段過渡時期拯救了不少迷失於大時代中的年輕男女,與其說Y2K給人們帶來了什麼,不如說當時的時代需要Y2K文化的存在,正是透過這樣誇張外放的裝扮,恰好可以掩蓋人類內心的脆弱與不自信,不論是美國的Millennials、日本的109辣妹或兩岸三地的殺馬特文化,雖僅靠外表改變對內在成長的實質幫助不大,逃避似乎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優解,但如此的過度模式確實讓許多人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內在解脫,Y2K也有如昆蟲褪下來那金閃閃的殼一般,在人類的發展長河中,留下真正意義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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