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之七:爺爺

Hs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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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七天來唯一讓我一邊寫一邊哭的日記。

前面六天寫的艱辛,光是思考對應題目的事件回憶起來有幾天都覺得困難。但最後一天,看一眼題目,腦海裡毫不猶豫想起爺爺。

爺爺在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過世了,我還記得那天表姊放學和我一起回家,按門鈴卻都沒有人開門,那時候因為走路上下學而有手機的我,到處打電話,最後打給了舅媽,才知道他們在開始準備爺爺的後事。小學的我們顯然很難處理家人過世的情緒為何,不知道表姊怎麼想的,但我只知道我好像腦袋一片空白,等著大人來接我們。過去因奶奶較早離開,有好幾次聽媽媽說起奶奶過世的記憶,相較之下,爺爺的過世對媽媽的影響如何,卻極少聽到。

而爺爺是我小時候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會默默地照顧我的長輩。爺爺是武漢出生,跟著國民黨來台生活,據說經歷過砲戰而大難不死。小時候的我其實很害怕跟爺爺說話,因為他用的還是方言,所以我們都聽不太懂,只有聽習慣的媽媽和舅舅知道在說些什麼,所以每次聽完爺爺說什麼,我不敢明顯偷瞄媽媽,又希望媽媽能即時翻譯,很怕不趕快回答像是不夠有禮貌。

印象裡的爺爺很兇,但仔細想我好像從未被爺爺兇過。唯一一次最靠近的互動,是有一次在舅舅家躲貓貓,我也知道表姊妹們都怕爺爺,所以我大膽躲進了爺爺的房間。當時沒有開燈,床尾好像有個吊衣架,於是我就把自己塞在衣架附近,試圖跟衣架融為一體,而爺爺當時就坐在床邊也沒有說什麼,好像很縱容我這個小輩在這裡胡鬧。果然當時忘了是誰要來抓我,只在門口晃一眼不敢進門仔細找人,就跑走了。我總感覺當時爺爺好像還覺得我很妙,總之,不是即將被打的氛圍。

後來爺爺生病的關係,很少看見他,加上表姊一家搬到較遠的社區,就又更少連絡。

可我知道我還是很緩慢地很緩慢地在處理,親人離世的情緒。很奇妙地每每想到爺爺對我的照顧,我就想哭。或許是因為他曾大方拿出自己退休金之類的錢財照料外孫女去補習的錢(對於長輩而言我們應該不算內親?),又或者是因為會看相的他,看出了我的本質,而勸媽媽要對我好一點,不要打我(或許當時爺爺就已經算出我們家會走向分崩離析的狀態了吧?)。雖然這些說法都來自媽媽,而不是我們任何一次面對面的對談所知。

面對死亡的課題,也是爺爺帶給我們的。死亡,我總是想不出這個詞彙之後應該要接著想些或說些什麼嗎?我現在還是沒有答案。

也或許是因為遺憾吧,遺憾他的晚年我們再沒有人可以用他熟悉的語言和他說話,也許因為當時年紀小,我們孫輩的小孩也沒有在他生病的過程陪病過。長大後曾有機會訪談過九十幾歲的長輩,了解他們的生平和驚心動魄的經歷,可是我們都再也沒有機會,作為孫輩去聽家中長輩那些故事了。

唯一那次我的大膽闖入,是我能夠留下的少數的記憶之一。既好笑又令每次想起的我必哭,我知道我或許不是爺爺最親的孫輩,但我仍因有此記憶而相信照顧我的親情。遇到困境的時候,想想曾經在童年幫助過我,了解我的長輩,是一種無聲的懷念,也是一種安慰。

每一次回憶都在慢慢消化;也提醒自己成為這樣的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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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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