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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岸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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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吾知(第十四章)

此岸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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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不正常的世界裏,讓自己正常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自己不正常。

第十四章

門外站的是阿依朵, 還有她的閨女,她們怎麼找上門來呢?這讓我如何是好,讓潔伊如何面對?望著門外站著的阿依朵,我不知所措,早就忘了請她進門,像傻子一樣望著她。

“小哥,你咋不讓我進門呢?”阿依朵終於開口說話了。

阿依朵的聲音引來了潔伊,她從臥室裡走了出來,看到了這種情景,在稍稍楞了一下之後,馬上熱情地跟阿依朵打起招呼,她忙問道:“你是阿依朵吧,快快進來呀——就這樣直接走進來,不要換鞋子。這是你閨女吧,都這麼大人了啊?”

“快喊阿姨——”阿依朵一句話沒有說完,孩子就甜甜地喊了一聲“阿姨”。潔伊忙著招呼她們母女倆,把我涼在了一旁,我反倒成了一個冷眼旁觀者,這讓我想起平時的情景,家裡來了客人,總是潔伊在忙著張羅,我最多對客人微微一笑,表示一種友好之情。

“郝爾德,你個傻子,咋還站在這裡呢?去洗一盤水果來,阿依朵來了,你怎麼不熱情接待呢?”潔伊指責我之後,馬上話題一轉,對阿依朵說,“阿姐,我心裡一直感激你,感謝你那段時間對郝爾德的照顧,要不是你,說不定他早就流落街頭了。”

“小哥給我工資了,我照顧他是應該的。”阿依朵臉上略帶紅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潔伊太大度了,阿依朵是我昔日的同居女人,如今來到我家,潔伊不僅沒有半點怨恨的情緒,反而非常熱情地接待她,對她表示感激之情,這樣的女人,比男人的心胸都要寬廣啊,剛才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的尷尬也是無中生有的。

我將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遞了一個給孩子,她忙說了一句“謝謝叔叔”,這孩子長相並不像阿依朵,但是也還是一臉秀氣。

“是老大吧?叫啥名字?”為了進一步確定,我還是問了一句。

“是的,是老大。”那孩子忙回道,“我叫俄木果果。”

潔伊一邊削蘋果,一邊跟阿依朵說話:“真沒想到你們母女倆來這裡,也不事先打個電話,讓我們好有所準備。”

阿依朵依然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來得比較匆忙,我是從報紙上看到了小哥的消息,才臨時決定來看看的。”

潔伊略帶傷心地告訴阿依朵:“他在外面流浪了好幾年,我都不知道他的去處,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他卻出現在了家門口。”

“我都知道這些事情了,報紙上寫了的。”阿依朵說道,“小哥,當初你不是說要去我那裡的麼?怎麼後來又沒有去了呢?”

“當時我也是糊裡糊塗,說過的話馬上就會忘掉。”我敷衍道。

“我等了你好多天,不見你到來,給你打電話,電話也打不通。”

“電話被我弄丟了。”我繼續說道。

潔伊感激地說:“阿姐,謝謝你一直關心他,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任何人對他的好,他都不會記在心上,你別怪他。”

“要是怪他的話,我就不來了。”阿依朵邊說邊從隨身的包裡掏出厚厚的一疊錢,“小哥是個好人,我家老五生病後,他花了十幾萬塊錢救他的命,當時我根本沒有能力還這筆錢,所以也沒有跟他許諾,沒想到現在我掙到了這麼多錢——可以給你還錢了,小哥。”

阿依朵說完,望瞭望我,將厚厚的一疊錢放在茶几上,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潔伊一愣,馬上又笑了,轉身對我說:“原來你還有做好事的時候啊,我老以為你傻呢!”

“這錢是我給小五治病的,咋要你還呢?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我迫不及待地拒絕,生怕潔伊替我接受了這筆錢。

“小哥,你一定要收下,我心裡從來就沒有打算白白地花你的錢,只不過當時我沒有能力承諾你,甚至連跟你借錢的勇氣都沒有。今天我能掙來這筆錢,能夠給你還錢,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錢,我會有想法的。”沒想到阿依朵說了這麼多理由,看來不接受還不行。

“那好吧,這錢我替他收下了。”潔伊當仁不讓地說。

我急得不知所措,這絕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是不會接受阿依朵的錢的,這太不符合我的為人了。潔伊啊潔伊,你怎麼能夠這樣呢,這是我當初送給阿依朵的錢,你怎麼能夠收回來呢?我對阿依朵是有感情的,我給她這筆錢,實際上是感謝她陪伴我。

潔伊望著茶几上厚厚的一疊錢,繼續對阿依朵說道:“阿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筆錢是你跟閨女這幾年打工的收入吧,你家裡孩子多,也需要花錢,這樣好了,這筆錢算我們送給孩子們的,如果不嫌棄,就讓你的孩子認我們做個乾爹乾媽,你看好不好?”

“好,這是好主意,阿依朵,你把這五個孩子送幾個給我們來養,潔伊說得對,你把錢拿回去,算是我們送給孩子們的。”我迫不及待,不等阿依朵表態,馬上站在潔伊的角度幫她說話。

阿依朵依然不好意思,說:“這算咋回事呢?我是真心來還錢的,怎麼好意思又把錢拿回去呢?這可不行的。”

潔伊好像惱了,她問道:“阿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啊,不想讓孩子叫我們乾爸乾媽嗎?”

“哪裡呢!這是說哪裡的話呢!”阿依朵忙回道。

“那就收下吧,別再推來推去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真不喜歡你這麼做,我怎麼也想不到你今天竟然來還什麼錢,咱們不談錢的事情,好不?”我也用一種非常生氣的語氣對阿依朵說,看到這種情形,阿依朵只得將錢收了回去,不再說錢的事情。

潔伊繼續跟她聊天,問家裡幾個孩子的情況,阿依朵一一回答了——老二也去打工了,老三在上高中,老四上初中,老五還在上小學。

“老五一直都還好麼?”我問道。

“他倒是還好,只不過老四去年病了一場,現在老四比老五的身體還要弱一些。這兩個小的,本來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生他們的時候,我身體一直很差。”

我一下子想到了阿依朵的苦難過去,心裡馬上一陣難受,安慰她道:“現在好了,幾個閨女都成人了,能掙錢了,你的幸福日子到來了。”

“說真話,錢是不太缺了,如果老四和老五能夠平平安安長大,我就開心了。”阿依朵說完這話,笑了。

“我媽就是擔心她的兩個兒子,她從來都不擔心她的幾個姑娘。”俄木果果在一旁插了一句話,不知是對母親不滿,還是想討母愛。

“你們幾個我有什麼擔心的,”阿依朵看了看俄木果果,又對潔伊繼續說,“這幾個閨女確實沒有讓我操心,從小就懂事,幫我料理這個家,特別是老大和老二,是這個家裡的大功臣。”

“老二在哪裡打工呢?”我問阿依朵。

俄木果果接過話說:“大妹跟我們在一起,不過不是一個廠子。”

“那好,一家人在一起,相互有個照應。”潔伊說道。

“她們太小,我不放心她們離開我,”阿依朵說道,“老大十九歲,老二還只有十七歲。”

聊著聊著,午飯的時間到了,家裡沒有做安排,潔伊決定去外面吃飯。阿依朵知道我們要上京都,馬上告辭,不想耽誤我們。潔伊拉著她的手,怎麼都不答應她走,說時間有的是,不在乎早一天遲一天。

阿依朵只得順了潔伊的意思,我們一行四人來到西敏市最豪華的酒店,潔伊點了幾道名貴菜肴,她想用這種方式來表示一個主人的熱情。阿依朵感激地說:“我不僅耽誤了你們的行程,還讓你們這麼破費。”

我在一旁活躍氣氛說:“潔伊是大老闆,家裡的財務總監,請我們吃大餐,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就餐的時候,我們四個人經過充分地商量,達成了如下一致的意見:等我們從京都回來時候,阿依朵再帶著五個孩子來西敏市,讓孩子們正式拜見乾爹乾媽,見面的具體時間我們相互聯繫再定。

俄木果果是個非常乖巧的孩子,在酒席上就“乾爸乾媽”地叫個不停,還給我和潔伊敬了好幾次酒。真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如果不是要去京都看病,我一定要留阿依朵和俄木果果多住幾天的,望著孩子親昵地叫我“老爸”的樣子,我的心都醉了,我萬分熱情地期盼著阿依朵的五個孩子,都來叫我“老爸”,享受一下膝下成群的滋味。

這些年,我一直游離在社會之外,每一次短暫的進入,總是會讓我更快地逃離,我已經有了一種社會恐懼症了,但是今天,我身邊的兩個親人,阿依朵和俄木果果這一對母女,讓我感到了溫馨和幸福,我從她們身上感受到了生活的信心。這個世界再黑暗,只要有這對母女的存在,所有的不幸和災難,都是過眼雲煙。她們是這個渾濁世界的清新劑,是整個人類一直可以堅強的理由。

其實,阿依朵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很糟糕,這一點我們是共同的,但是,當我遇到不公平的時候,我想到的是伸張正義,而她想到的息事寧人;當我遇到威脅的時候,想到的是反抗,而她,在雨點般拳頭的捶打之下,想到的是田裡的稻穀馬上就要收割了。我們處事的不同,決定了我們承受的結果不同,阿依朵在化解痛苦,而我在增加自身的痛苦。我並不否認我自己行事的價值,同時我也不否認阿依朵行事的原則,特別是她這樣的人,在某種情況下,只可能選擇這種行事的原則,我的痛苦和阿依朵的淡然,都是有作用的,這一點我絕對相信。

我依然決定做這樣的人:就算我誤解了這個世界,我也不打算懸崖勒馬,畢竟就算我不這麼做,別人也無所謂。

阿依朵母女在我家住了一個晚上,就堅持要走,我和潔伊送走她們娘倆,就登上了去京都的飛機。到了京都,潔伊領著我往老城區一片低矮的民房走去。我們在一條條舊胡同裡穿梭,七彎八拐,弄得頭都轉暈了,在一條非常逼仄的巷子裡,潔伊指著前面的一扇小門對我說:“就在這裡面。”

“什麼?你把我帶到這個小巷子裡來,這能治病麼?我跟你來是找專家教授呢,是打算做手術呢!這是個什麼地方,一個小小的四合院,你說這地方能給我看好病麼?”

“看病不關地方大小,郝爾德,你不知道,這裡面住著一位名醫,已經閉關修煉十幾年了,我是花了大價錢才打聽到的,他就是國際上專門研究腦電波的專家,由於年齡過高,他幾乎沒有出門,呆在家裡頤養天年。”

“多大年齡?”我問。

“一百零三歲。”

怪不得呢,這麼高齡的老人,不要說工作,就是走路也得有人扶著。

我們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門前,潔伊輕按門鈴,不一會兒,一位中年婦女開了門,問我們找誰。潔伊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說:“這是赫爾曼先生給我的,說有了這個條子,伊頓先生會見我們的。”

婦女看完條子,讓我們進屋了,我在旁邊低聲問潔伊:“赫爾曼是誰?”

“是伊頓先生的孫子,也是醫學界的名人。”

我確信潔伊為了我,跑了很多路,聯繫了很多人。這次就算看不好我的病,我也得真心感謝她——我的好老婆。

我們在客廳裡坐了好半天,那位婦女才從裡屋出來,輕輕地說:“伊頓先生請你們進去。”

我們輕輕地起身,又輕手輕腳地往裡走,到了裡屋,只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端坐在太師椅上,一隻手端著一個小盤子,另一隻手不知往口裡喂著什麼零食,那肯定是一種極易消化的食品,不然滿口無牙的老人,怎麼能吃得下去呢?

“坐,你們。”老人開口了,他放下盤子,從前面桌子上撿起一副眼鏡戴上。

“您好,伊頓先生,我們是赫爾曼先生介紹來的,他說,關於腦電波的問題,只有您能夠解決。”潔伊非常客氣地跟伊頓說話。

“你們兩個人都有問題?”伊頓戴上銀鏡,額頭的皺紋往鏡框上邊抬了抬,非常努力地朝我們看了過來。

“不是,就我一個人。”我忙挪到潔伊的前面,略微前傾了一下身子,客氣地回答他。

“哦,那你請坐這邊,”伊頓說完,又指著潔伊說,“你去外面坐一會。”

潔伊聽伊頓請她走開,馬上就退了出去,屋子裡只有我和伊頓了,我看了看屋裡的佈置,完全就是一個書房的樣子,這怎麼能看好我的病啊?看這位老先生非常淡定的樣子,他是不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呢?或者他乾脆就是在裝腔作勢,目的是騙幾個錢。

“腦子的毛病有多長時間了?”伊頓開始問道。

“有六年多了吧,不過最近幾年沒有這麼強烈了,如果不努力去注意,基本上感覺不出別人的心思了。”我開始向他講述病歷。

他似乎不太關注這些,又從桌子上撿了什麼東西,往嘴裡送去。我看著他,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跟他說病情,還是等他開口問我。

老先生在吞食了嘴裡最後一點東西之後,又問了一句:“看過幾次醫生?”

“就一次,不過失敗了,沒有什麼效果。”

“找誰看的?是不是布拉沃教授?”

“是的,您,您怎麼知道的?”我非常驚訝地問道。

“可惜他死了,可惜嘍哦!”伊頓並沒有回答我的疑問,而是表達對布拉沃教授的痛惜之情,但我感覺他並不沒有那麼傷感。

“是的,他死得好蹊蹺。”我附和伊頓,同時又表達我了對布拉沃教授之死的疑惑。

“他是我的學生,目前國內唯一的腦電波研究專家,可惜死了。”

我終於知道伊頓先生為啥料事如神了,因為我要找研究腦電波的專家,那就只有找布拉沃教授了,國內唯一的嘛,怪不得聖豬也說,只有布拉沃教授才可能解決我的問題呢!

“布拉沃教授說,我的手術之所以失敗,不是技術問題。”我提醒伊頓,想給他提供更多的資訊,以免他走布拉沃教授的老路,讓我的手術又失敗。

“最近這幾年,是不是有了更多的夢遊和穿越?”

“是的,是的,雖然感受別人心思少了,但是夢遊多了,穿越也多了。”

“這意味著你內心的掙扎越來越嚴重了,你想獲得解脫的心情越來越激烈了,你是想做開顱手術呢,還是想做光波手術?光波手術安全性大,但是治癒率不高。”伊頓說道,“如果開顱的話,我只能在一旁指導,讓我的孫子來主刀了。”

“您決定吧,我聽您的,反正我的目的是把問題解決,不再讓我陷入到痛苦之中。”

“不再痛苦?告訴你吧,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了,你可能會活得更痛苦。”伊頓提醒我。

“為什麼啊?難道沒有腦電波的干擾,我會更痛苦麼?”

“你的問題不僅僅是腦電波的問題,你知道布拉沃教授為啥說不是技術的問題麼?如果他把你的問題解決了,估計你會馬上瘋掉的,所以出於職業良知,他沒有這麼做。”

“您能說得更清楚一些麼?為什麼我會更痛苦?”

“你現在擁有的三大功能是互為一體的,你能感受別人的腦電波,這雖然增加了你的痛苦,但是夢遊和穿越卻可以幫你化解這種痛苦。如果你不再擁有這些功能,消除了感受別人腦電波的煩惱,但不會消除你自己產生的煩惱,那個時候,這些人生煩惱就如災難一般,無窮無盡地降臨到你的內心,你只有自我崩潰,才能結束這種狀態。”

“有這麼玄乎麼?有那麼多災難專門為我準備麼?”

“不是誰為你準備了災難,而是你有一副招災的模樣,沒有那樣的災難,就有這樣的災難,這對於你而言,是不可避免的。”

“老先生,我想冒昧地問一下,您這是看病呢?還是算命呢?”我已經有點忍無可忍了。

“年輕人,你也許應該清楚,你的病根本不是病,你能夠感受別人的腦電波,是因為別人的腦電波強烈而不穩定,才讓你感受到。凡是堅守本心的,腦電波就會非常平和淡定,你就不會感受到他們的心思,你想想看,是不是這樣?當然,也不全是別人的問題,你的大腦在電擊之後,變得過於敏感,也是重要原因。”

伊頓先生的話讓我想到了阿依朵,確實,在和阿依朵同居的日子裡,除非受我的誘導,她很少發出能讓我感知到的腦電波。伊頓先生的話也讓我想到了潔伊,曾經的她,在那個特殊的時候,腦電波是多麼的強烈,整天幻想跟我分手以及分手之後的美好未來。按照伊頓先生的觀點,一方面是我的大腦出了一點問題,另一方面是這個社會的人心出了一點問題,兩種情況遇到一起,我就能夠感受到問題腦電波了。

“如果我不做手術,結果會怎麼樣?”

“你感受別人心思的能力會越來越低,但是你的夢遊和穿越會越來越多,甚至到了最後,你的整個人生都會處在夢遊和穿越之中。”

“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我心裡這樣想著,在夢中,在穿越中,我並不比在現實中糟糕多少,甚至多數時候,我比現實中還活得更好。

“年輕人,你決定不做手術了,是不是?”

“我是來減少痛苦的,不是來增加痛苦的,希望您明白。”

“既然如此,年輕人,我倒有一個好辦法,咱們不做手術,也可以把你的煩惱引開。”

“什麼辦法?”

“給你大腦安裝一道門,遮罩所有的不良資訊,包括你自己產生的不良資訊,這樣你就不會感知任何不良資訊了,也不會到處夢遊和穿越了。”

聽了這話,我一陣興奮,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結果啊,只不過,要在我的大腦裡安裝一道門,這是很恐怖的事情。我怯怯地問道:“要開顱麼,伊頓先生?”

“不,是一道高能粒子門。我們給你大腦注入能量,讓它作為你大腦的守護神。今後,只要沒有更強大的腦電波來破壞,你就會安然無恙了。”

“那好,我完全同意您的治療方案。”話音剛落,整個房子突然變得漆黑一片,地面也開始抖動。

“我送你去醫院。”伊頓先生的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惶惶不安地站了起來,由於一片漆黑,我不敢挪動半步。一會兒,整個空間又變得明亮起來了,只是伊頓先生已經不見了,剛才的房子也不見了,我現在置身在一座高大的現代化玻璃大廳裡面。

我早就習慣了這種做法——我又穿越了,或者夢遊了。

“你好,我是未來使者,歡迎你到未來空間。”

“未來使者?未來空間?”

“對,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未來世界的,專門解決大腦超前問題的。”

“大腦超前?”

“對,你的大腦已經超過了你的時代,產生了多餘的問題。”

“那到底是什麼問題?”

“你認為的所有問題。如果你認為有問題,那就是問題,我只能這麼回答你。”

我似乎明白了她的話,又似乎一無所知,不知她是不是在忽悠我。

“想做手術麼?”

“想。”

“那麼,跟我來。”

我跟著她走進一間小屋子,房子中間有一張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醫療器械了,我有點擔心地問道:“這能做手術嗎?”

未來使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房間的光線開始暗下來,我感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又問:“怎麼這麼暗啊?這是做手術的地方嗎?”

“上床吧,我會把你送到手術室的。”她吩咐道。

按照她的吩咐,我摸索著上了床,這是一張非常奇特的床,上面軟軟的,在床墊之下,我感到了有很多儀器和導管之類的東西。

“躺好。”未來使者說完,啟動了按鈕,那張床開始運動起來,朝一個更黑暗的方向滑行去。

“我有點怕。”我說。

“別怕,我們一定會把你奪回來的!”黑暗中,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突然,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越來越微弱……

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我正躺在一家醫院的床上。

“醒了,終於醒了。”潔伊望著我興奮地說。

“這是哪裡?”我問。

“這是赫爾曼先生的私人醫院,伊頓先生孫子開的醫院,郝爾德,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

我搖了搖頭。

“一個月。”潔伊伸出一個指頭。

“感謝你,潔伊,辛苦你了。”

“這回並沒有辛苦我,你被放在隔離艙裡面,誰都不能接近你的。”

我心裡想道,他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試驗品啊,這麼對待我,讓我一個月都處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中,可是我也沒有什麼證據跟他們交涉,這一切都是我主動找的,沒有人會認為我在這裡受到了不公的待遇。

一個星期之後,我們辦了出院手術,赫爾曼——伊頓先生的孫子親自把我們送到了大門口,他說:“我爺爺說,他希望你今後放鬆心情,主動減壓,萬事想開些,不要去管社會上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樣你就不再有煩惱了。”

我們再一次的謝謝了赫爾曼先生的好意,同時要求他轉告我們對伊頓先生的感激之情。跟赫爾曼道別後,我又去看了男科,這一次京都之行,我準備把所有問題徹底解決。男科的醫生是京都非著名醫院的著名醫生,名醫詳細地問了我的情況,向我說了一大串病理,忽悠得我暈頭轉向。我是沒有能力反駁他的,不過,從他給我大方開藥的舉動,就印證了我一貫的觀點,醫生不是為了看病而開藥方,是為了開藥方才來看病的。理順這個邏輯之後,我變得非常理解醫生了。

回家之後,潔伊給赫爾曼發了一條短信,再一次的表示感謝,特別感謝伊頓先生如此高齡還親自為我動手術,沒想到赫爾曼回了一句讓人悲傷的話:“我爺爺已不幸病逝。”

“為什麼突然死去?”我心裡一陣驚恐,想到了布拉沃教授的死。

“一百多歲的人,啥時候死都不意外。”

“他一定是因為我而去世的。”

“憑什麼這麼說,你可不要瞎想,我們剛剛看完病,我不要你再生出亂子,又弄壞了腦子。”潔伊萬分擔憂地說。

我也沒有任何依據,但是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伊頓先生的死就是因為我,他為了將我從沉淪的世界奪回來,專門給我安了一道門,遮罩影響我的因素,難道他不會因此而遭到報復?

“我們一定會把你奪回來的!”——這個聲音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誰在跟他們爭奪我?我是一個什麼東西,值得他們爭來爭去?未來使者代表誰?

我完全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我現在非常肯定一個事實,一旦我陷入某種不正常的狀態,一定是某種力量在起作用,而未來使者和伊頓先生所代表的,肯定是另一種力量。

回家不久,阿依朵果然帶著五個孩子來到我家,整個屋子頓時充滿了熱鬧的氣氛,各種客氣話和喧鬧聲不停,孩子們正式拜見了乾爸乾媽,也接受了我們的禮物,我和潔伊也收到了孩子們的禮物,幸福讓我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不快,我現在完全陶醉在生活的美好之中。

這段時間,我家簡直門庭若市,阿依朵和孩子們剛走,以前的同事們也絡繹不絕地來家裡看望我,慶賀我身體復原,重新回歸社會。現在他們都不再怕我了,因為我已經沒有任何特異功能了。

第一個來的是朱莉,她老了許多,一副奶奶的模樣,她說她兒子已經結婚了,孫子有兩歲了。我猜測她現在應該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不然她的神態不會如此輕鬆。朱莉並沒有跟我們談單位上的事情,甚至都沒有說起六年前發生的不愉快。

接下來是羅斯來看我,她依然獨身一人,我不知道她現在還有沒有到處亂性,就我對人性的猜摸,她的身邊不會沒有男人的。羅斯看起來並不顯老,一則她還不到四十歲,勉強排在年輕人的行列,二則她肯花錢打扮自己,把自己的相貌生生地拽在青春裡。她一進我家,就帶來了一股名貴香水的味道,這個充滿俗氣的女人頓時彌漫出高貴的假像。羅斯跟我和潔伊談了很多單位上的事情,特別是單位上的人事變化。她說,現在的領導,人品比原來的領導更差,大家都有一個不如一個的感覺。她還說,單位裡的人員越來越多,幹事的人越來越少,老百姓的福利越來越差,但是領導的各種補貼卻越來越多。我想,她現在大概已經遠離領導了,不然她不會發這種牢騷的。最後,羅斯非常關心地問起了我的病情,祝賀我完全康復。

同事們繼續三五成群地來看我,讓人驚訝的是,伊娃是和老公一起來的,她的老公一表人才,是一家公司的高管。伊娃現在過得非常幸福,她跟我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一種驕傲的味道。伊娃對我一如既往地尊重,依然喊我“郝爾德主席”,雖然我對這個稱呼感到很陌生,但是這絲毫不妨礙伊娃嫺熟地使用它。伊娃現在開了一家花卉店,平時基本上是雇人打理,日子過得很是悠閒。他說,他老公完全可以養活她,但是她不願意這麼閑著,於是開了一家花卉店,打發時間。

當來的同事都來了,他們對我的關心讓我非常感動,正常的生活讓我獲得了完全不同的心情,雖然男科醫生開的藥我沒有吃,但是在潔伊的精心料理之下,我慢慢地開始恢復功能了,潔伊和我都完全相信,我的問題屬於心理問題,與生理功能無關。這次手術,讓我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我的皮膚恢復本色了,又變成白色了!

我現在終於過上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每天跟潔伊成雙成對地出入,逛街,看電影,甚至到各處旅遊,我經常得意地跟潔伊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玩手機,當我打開網路時,郵箱提醒我收到了一封信,是聖豬寄來的,這個傢伙,已經好幾年沒有消息了,怎麼又突然主動跟我聯繫了?

信的內容讓我驚呆了,原來網上的聖豬,竟然是他——

“親愛的朋友,我是虛來長老,也是最後的聖豬,當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想請你幫一個忙,幫忙去尋找失蹤的幾位書友,就是跟你一起去雲女洞探險的書友,他們至今都沒有回來,我擔心他們已經陷入到另一個世界,找不到回來的路徑了,所以請你幫忙去尋找,希望你不要推辭,這個世界唯一可能找到他們並把他們接回來的,就是你了,拜託了,我的朋友。”

我非常震驚,原來,當初一起去探險的書友們,都沒有回來。難道他們都墮入了黑暗的世界,永遠不得脫身?我決定馬上出發去尋找書友。對於我來說,這是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當初我們是一起出發的,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回到現實世界來,如果我不再理會他們,就沒有人能夠拯救他們了。

在得知了聖豬就是虛來長老之後,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不知道這位躲在網上的神秘人物是誰,原來聖豬就是虛來長老的網名!不過,讓我感到困惑的是,虛來長老為啥說自己是最後的聖豬呢?這說明聖豬還有好幾個,他只是最後的一個!我懷著好奇之心,給他發了回信,但是這封信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也許,正如他所說,他已經離開人世了。

我向潔伊說了這事,潔伊決定跟我一起去,她說:“反正我呆在家裡也沒有事,再說,我跟著你,也好防止你出現意外。”

要找回書友,必須重新穿越雲女洞,雲女洞的具體位置在悅萊山主峰腳下,可是悅萊山主峰的具體位置我卻模糊不清,潔伊打開衛星地圖,讓我回憶地形地貌,我對著地圖看了老半天,最終判定悅萊山主峰應該在伊利亞郡的東南部,於是,我們打算先去伊利亞郡再說。

到了伊利亞郡之後,我們買了兩輛山地自行車,往悅萊山主峰騎去,伊利亞郡風景名勝眾多,我們一邊騎行,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這種心境,是以前的我從來不曾有過的。

經過郡政府前面時,一排宣傳欄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們停車小憩,觀賞精美的宣傳畫。宣傳的內容是有關國家安全的,每一個宣傳欄都有醒目的標語——“維護國家安全,人人有責。”“國家利益高於一切。”“破壞國家安全,嚴懲不貸。”

這幾句話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它霸氣地將我的形象打壓得又矮又小。看完這幾句話,我心裡略略地一驚,感覺我似乎對這個國家的安全構成了威脅,更感覺我似乎被當成了一個破壞分子,正在被人盯著。

我們馬上離開了宣傳欄,騎上山地車,朝市郊駛去,潔伊緊跟在我的後面,用力地騎著,三下兩下就超過了我。不多久我們就出了城區,來到鄉間。柏油公路非常平整,伸向四面八方,也沒有多少汽車來往,路面顯得非常乾淨,一條小河在公路旁緩緩伸展。這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非常適合我這種人居住,沿路的人家一戶戶緊靠著公路,都是一色的兩層小樓,每一戶人家的前面,都放著一個碩大的垃圾桶,看來這裡的環保工作做得非常的好,農村的生活垃圾都做到了集中處理。

我們緩緩地騎著車子,欣賞著沿途的風景,雖然山路越來越陡,路面也越來越坎坷不平,但是這並沒有減少我們兩人奮力向前的決心,三個小時後,我們到達目的地——悅萊山且聊讀書會所。我準備先探聽一下情況,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沒想到這裡已經人去樓空,且聊讀書會所也變了樣,被當地人改成了度假村。我向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打聽虛來長老的情況,工作人員搖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我又問度假村的老闆是誰?他們也表示不知道。正在這時,一名經理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問我們的來意,我告訴他,我們是來找虛來長老的。經理對我們說:“度假村從開業起,我就在這裡當經理,從來沒有聽說什麼虛來長老,更沒有聽說且聊讀書會,我們這裡是悅萊山會議度假中心,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地方?”

我謝謝經理,表示確實是弄錯了地方,然後跟他道別,轉身直接去雲女洞。潔伊好奇地問:“你不是說絕對沒有弄錯的麼?怎麼在他的面前卻說弄錯了地方呢?”

“我沒有弄錯,是他們隱瞞了事實。”我肯定地回答潔伊。

這句話將潔伊弄得有點模糊了,她更加不解地問道:“他們這麼做是為了啥呢?”

“為了抹殺我的記憶。”我說道。

進山的路越來越崎嶇,再也騎不了車子,我們將山地車寄存在一戶農家,繼續往雲女洞方向走去。我在心裡想著,這次能不能完成虛來長老交給的任務呢?當初,我們一行六個人,在雲女洞的盡頭選擇的是不同的通道,現在我該從哪個通道出去找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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