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主體照鏡子
蘇菲·卡爾(Sophie Calle)。
一開始讀到這個名字,是葉梓誦散文集《斷層路徑》寫失戀博物館。那時候我還沒有印象,關於蘇菲·卡爾其實是一個孤身遊蕩在街頭的法國女子。後來在B站被推送一群藝術家的故事,up主皮卡小邱-介紹她的《雙重遊戲》。
若有一則故事的主角以你為原型,你會怎麼看待這個角色呢?
為尊重up主的原創,以下摘要內容將放上開關引號——我追踪的不是真相,是被爱【共读观念艺术家苏菲卡尔】。
“蘇菲·卡爾決定利用她完成一個混淆虛構與真實的遊戲。她嘗試模仿故事裡的人物過日子——這是原型向小說人物看齊的怪異舉動。在扮演角色的同時,她還聘請偵探跟蹤自己。她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小說作者奧斯特這樣解讀角色:瑪麗亞的目標是眼睛,是看見與被看見的表演。她的作品展示了同一主題:關注細節,以及對偶然的依賴。”
“瑪麗亞的生活枯燥乏味,可是透過偵探所顯現的瑪麗亞,卻變得特殊又具有魅力。”
“看見與被看見,是關於日常與非日常,是冷漠與愛的關係。這雙眼睛的意義在於對恆久秩序的日常的重新發現。它逐漸被拆解為偶然的非日常景觀。”
“在小說人物被創造之前,蘇菲·卡爾曾經隨機在街上跟蹤大街上的陌生人,以此排遣枯燥和孤獨。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只好讓自己盡量專心於忙碌的跟蹤工作。直到她再次遇見同一個人,她彷彿被重逢的魔力擊中了。”
“得知對方即將前往威尼斯,蘇菲·卡爾喬裝打扮後果斷選擇馬上出發……跟蹤被打斷後,她再次回到漫無目的的生活。隨著跟蹤目標的失蹤,她從一個謎團踏入了又另一個謎團。她發現,非日常的特殊裡未必全是正面的價值,除了愛之外還存在著冷漠。”
“回到小說人物的扮演,她決定創造一個虛構與真實之間的生活規則。她不再執著追蹤到地圖上的某一點,而是嘗試重建一個“新家”,這也意味著,她對家的理解從等待被愛走向主動去愛。”
“她要求小說家為她單獨創作一個劇本,但小說家認為不能為她的生活負責,只是給了她一份關於如何在紐約生活的個人指示。這是蘇菲·卡爾在紐約生活時,每天都要遵循的指示:”
“1、就算在不合時宜的時候也要保持微笑。每天追蹤妳給予微笑的次數,是否有得到回應,最好只對陌生的女性這麼做,因為男性太可怕了,千萬別傳遞讓他們想入非非的信息;
“2、關注乞討者和無家可歸的人。不要忽視這些悲慘的事物,它們無處不在。囤上一些麵包和奶酪,外出時就烹飪一些放在荷包裡。如果看到挨餓的人就送給人家,同時也囤上一些香煙,香煙有害健康卻實打實讓人愉悅。這些食物在寒冷的天氣未必能帶來特殊的幫助,但飢餓的人們不僅能因此充盈胃口,同時心裡也會感受到溫暖;”
“3、經營某處地點。把它想象成一個自我的延伸,想像成是身體的一部分,為它感到賓至如歸的自豪。我所說的地點,並非指橋梁一類的大工程,而是鮮少被人注意的小角落,公園長凳、地鐵入口,或某一棵樹,在紐約,被忽視的不僅是個人,還有平常的事物,在每天的同一時刻去往那處地點,用一個小時觀察在那兒發生的所有事情,路過的人,因此而停下的人,以及與之互動的人。請務必記錄下這些日常觀察;”
“4、最後,靜候你能從路人、地點,或者同自己的相處中得到啟發。以上,如果與人們偶然相遇,請上前與他們攀談並且保持笑容。如果你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那就談談有關天氣的話題。”
“蘇菲·卡爾一一照做,她最後把她的“新家”確立在一處電話亭,用綠色的油漆粉刷了電話亭及地面的顏色,上面塗鴉了一雙眼睛,直視來訪者,旁邊是一句問候語:Enjoy。用完的飲料瓶被切割過,插上了幾朵鮮艷的紅玫瑰,角落裡的雛菊正靜默地盛放,蘇菲·卡爾的電話亭裡供應著香蕉、可樂、礦泉水喝香煙。台面上有可翻閱的時尚雜志,當然,還配備了可供休息的座椅。”
回到《斷層路徑》裡讀到的蘇菲·卡爾。她在經歷失戀後寫就《極度疼痛》(Douleur Exquise),雖是屬於個人的重大喪失,她為此轉而投問遇到的人:“你在什麼時候感受過最大的痛苦?”耗費三個月交換故事,稀釋了自己的傷痛。
在我看來,寫作也是一種“新家”和“電話亭”,和別人交換故事。一開始會補抓日常,依賴偶然。時間長久,偶然不能成事,如果還有寫作的渴望與需求,自然會尋找被棄置的角落,寫我寫人,主動去串成有意義的情感地圖。
與十多年前相比,散文與非虛構的位置有了變化,可見度越來越高。此篇摘抄,因有感於反思寫作與散文對自己的意義,以及抒情主體被動主動之別。過去那種被動讓我感到羞恥,但無可否認是必經之路,我應當要更積極介入風景,而不是被麻痺成風景的一部分。可能就剩下幾年有這個動力了,希望能好好整理一個階段的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