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說：「好人不是寫在臉上的」

在只有十多歲的時候，我跟著大我四歲的堂姊到社區的青年組織做義工，當時做的事情就是幫助籌辦社區活動，鼓勵居民參與其中；義工們除了有像我堂姊那樣的高中生外，更多是20、30多歲的成年人，我在他們中顯得格外幼齒。

那幾年裡，除了專注課業以外，很多時間都投入到這個組織裡，我也真心喜歡；因為不只培養領導、與人合作共處的能力，也確實跟一幫人打成一片，收獲不少友誼。

我一有機會就會往外跑，爸媽其實不是很樂意，在他們的不滿愈來愈強烈時，我每次出門都要哀求外加撒嬌，請求他們多給我一點「自由」。

對爸媽來說，他們不想我出去的理由是怕我遇到壞人，但可能當時的我從未遇過，不確定壞人是要做怎樣的事，我才能把他們歸類為「壞人」；爸媽也不知從何說起，沒有給我一個具體的例子，所以我下意識地辯解，「不會，他們都是好人」。

然後爸爸的金句就吐出來了，「好人不是寫在臉上的」。

每個字我都理解，但還是不曉得爸爸的意思；不過有趣的是，我著實覺得這句話很深奧很有意思，我把它打印在紙上，貼在當時的手機殼，「提醒」著自己：好人不是寫在臉上的。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我從馬來西亞來到紐約，很多在這裡發生的事，有時讓我感到難過。

就在去年，一名華裔未成年少女揭發了一名白人男子長期性侵她，這名男子還曾是在大學裡擔任研究助理的學術份子；仔細分析嫌犯的犯罪過程，藏著細思極恐的佈局。

當時年齡只有13歲的受害者到警局報案，表示男子在她九歲時開始性侵自己，惡行延續到她滿11歲以後，嫌犯還曾在受害者更年幼的妹妹面前自慰，強迫她觀看；不僅如此，這名告發的少女也曾幫他拍攝與另名未成年少女性交的照片和影片，以上的受害者均是亞裔，可能還包括更多不願出面指認的人。

白人男子是如何走進亞裔家庭中的呢？他通過接近少女們的父母，與他們建立關係並博取信任，再一步步朝他們的女兒下手；他也主動提過擔任保姆，幫助這些父母照顧小孩，趁他們不在時為所欲為。隨著案件的審理，嫌犯也被暴露曾在大學學習中文，對華裔女性展現興趣。

或許很多人感到疑惑，為什麼這些華裔家長會在一開始就允許一個陌生人走進他們的生命中，從而引發後續的事；雖然我不真正了解實情，但也有自己的一套猜想。

很多來美的新移民，不諳英文，平時又忙於工作維持生計，當有一個外國人熱心地、不斷地施以援助，或許家長就看不見偽善的面孔了吧。

這案件在某個瞬間啟動了我的記憶庫，心中不斷迴盪爸爸說的那句話，「好人不是寫在臉上的」，我竟是過了整整十年才真正懂得這個道理；也終於諒解原來小時候，爸媽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不是拒絕給我自由而約束，而是我實在太懵懂，不懂得人間險惡。

回頭看才覺得僥倖，不幸的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但世間還有很多人沒有躲過。

我在想，如果當時爸媽能跟我解釋得再詳細一點，可能我會理解，而不是帶著叛逆的心態去思考他們不想我出門的這件事；然而在亞洲或至少在馬來西亞，華人家長對性課題確實更避諱討論，這在我自己和朋友的家庭中都是常見的情況。

我意識到雖然小時候很多話聽不進去、無法理解，但如果家長一直說「你長大了就會懂得」這樣的話敷衍了事，當下只會加劇孩子的叛逆行為，一點幫助都沒有；相反家長若能循循善誘，多溝通，以及耐心正確引導，一定能給孩子帶來正面思考和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