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都知道
大叔有固定重訓的習慣,約莫隔一天會去一次健身房(大致一週三到四次)。菜單很簡單(從Dcard上讀來的),就是胸和三頭、背和二頭、腿部與腹部,如果有多餘時間,會練一下其他想要加強的部位。重訓時間已經維持三、四年以上(如果以認真度來看的話)。持續運動這段時間,除了體型維持與肌肉量上升,也不太容易感冒或出現其他小病痛。
不過,近幾個月大叔發現,無論排練與演出造成的肉體損傷,或是時間累積所導致的疲累,都緩緩地浮現出來,這也讓大叔感受到,所有的事物皆不如表面看起來美好,而是會逐漸在深處堆疊,並在細微之處,將所有過程記錄下來,只因身體都知道(借用一下書名)。
其中最明顯的,莫過於前一個月演出所留下的傷,因為劇中有劇烈的肢體動作(甚至是摔打),所以大叔左手食指、中指和手掌連接處,只要移動到某幾個角度,關節就會產生無力痠疼感;此外,大叔也越來越不耐久坐,時間一長,尾椎骨、臀部與椅面接觸的那一點便會產生痛感,有時候甚至搭一次高鐵就會出現。更別提肩頸、額頭還有精神,雖然在工作或演出期間,大叔可以無視它們,但只要回到日常生活,那種頭部緊繃、眼睛酸澀、魂不附體的感受,都一次次地提醒著自己,你需要好好休息。
總歸來說,部分原因是大叔不懂得放鬆,雖然看似持續運動、有吃好、有睡,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找到好好生活的方式;就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大叔沒有好好休息,休息並不意味著睡飽,應該還是與自己怎麼面對事物有關;近幾年大叔一直被很多人、很多事提點著這一點(感謝,雙手合十)。
那麼,大叔(看似)可以找出身體不舒適的源頭;但,心靈上受到的創傷,有好好面對嗎?
從小到大,大叔就不是一個強壯的人,外表或內在都是,過分脆弱易感是某種人生致命傷,還記得大學表演老師曾對我說,「你過度脆弱了。」說真的,在青少年時代,大叔把自己活成了傷春悲秋的模樣;隨著年紀越來越大,開始懂得武裝、懂得取捨、懂得不在意、懂得反擊……,這麼多的懂得,讓大叔不再那麼隨著外在的波動給擾亂,不過奇異的是,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急躁、抗拒。
為此,大叔特別去查了「男性更年期」一詞,網站資料說,通常在四十歲到五十五歲之間發生,會伴隨情緒、性慾、體能與體態的變化,由於不像女性在身體上會有明顯的變化,情況常被忽略;但,大叔要澄清的是,目前的狀態並不是用「更年期」來論斷這麼輕易。重點是,歷經青春之後的中年,其實有許多的不得不、妥協、學會隱藏、掩飾著不要被發現,卻又只能默默地概括承受。
石黑一雄在《長日將盡》寫到,「傍晚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時光。」大叔對這句話很有感觸,可能是年紀越來越長,又或者是如流沙般消逝的美好感到不捨。追捧青春、喜愛新鮮和刺激是普世價值,卻很少有人為了可以待在一個定點、變得更細膩、沈穩而感到滿足?我們又有何機會,可以為自己空白、虛度且一定會被遺忘的生命給些正面肯定呢?
「我用來作夢的時間——
是人生的歲歲年年!
啊,有多少我的過往
只是我想像著未來的
虛構人生!
在這一片河岸上
我無緣由地沉靜。
它空白流動的鏡子,
冰冷而無名,
是我徒然活過的人生。
曾經實現的希望少之又少!
是什麼樣的渴求值得等待?
任何一個孩子的球
都飛得比我的希望高,
滾得比我地冀盼長遠……」by 佩索亞〈鷹架〉節錄。
從身體哀歎到人生,或許這是憂鬱中年的通病,不再是年輕的無病呻吟,而是真的無處不酸臭發疼啊(這或許也是大叔如此喜歡佩索亞的原因,還有石黑一雄那一開口就三四百頁的記憶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