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走／寶石戲院

作為最後一間人手劃位的「懷舊」戲院，寶石戲院的設備比起許多現役的戲院都要光鮮整潔 — — 甚至比起我常去某家元朗的連鎖戲院乾淨。箇人因素千萬，只不過我想像中舊戲院常出現的地面破皮，這邊全然沒有。

翻查維基百科才知寶石戲院2012年曾經翻新，難怪大堂、座位沒有多少歲月折磨的痕跡。戲院內座位和佈局仍保留着70年代的樣貌，將近千個座位，當其時全院滿座的熱鬧場面可想而之。

曾聽資深電影人形容那些年電影業旺巿時全院千人滿座，搞笑時一起喧鬧狂歡，劇情爛一同咒罵唱噓。觀眾的情緒每每令戲院震動，一切的反應、感想都是如此直接。啊⋯⋯這一段好像幾年寫豪華戲院時寫過。

寶石戲院在電影業最興旺的1970年開幕，座落紅磡舊區中心地帶。此地周邊原是碼頭地段，又有觀音廟等地標，商業活動發達。1985年黃埔花園陸續落成，也促進了黃埔區發展。現今寶石戲院仍處在黃埔站、何文田站和紅磡站的三角地，交通十分方便。

將近二十年時間寶石戲院在黃埔區內沒有對手。直到90年代中後期，電影業衰落，大型戲院的入場人收下滑。區內新戲院落成，使得設備較落後的寶石戲院經營困難。

好多戲院就此結業了！改變用途，或者直接等待重建。寶石戲院則由韓國集團營運，依靠骨氣撐了下來。

買票前尿急。問戲院職員附近可以洗手間，他客氣問：「你急唔急？急嘅開女廁俾你。仲有十五分鐘散場。」我嚇得連忙說不急不急，純粹天氣酷熱想洗把臉而已。

也許是人煙疏落，他們隨我拍照。人手畫位的座位表只有幾格填黑，當初想說人手劃位有甚麼稀奇、值得興奮？如果全院只有二十三個座位，大概不難。像寶石戲院這種目測座位數上升的大戲院，人手劃位稍一不慎，容易出錯。落筆後不能修改，極需要熟練工作人員。

有時會想舊時人們能夠一份工打幾十年，因為一切來得艱難。培養一位員工可能一到兩年，熟練後學習新崗位工作，又是一兩年。學成出師至少四年。人們的工作和尊業值得尊重。

數碼年代，各項工作在外人看來都只是按滑鼠得了！滑鼠誰不會用呢？但工作上的細節仍需經驗累積，可惜這些累積經已不再獲人們重視。

容納愈多人愈好是舊式戲院的設計理念，每次踏入感覺均像是舞台劇或管弦樂演奏廳。弧型席位俯視銀幕，聲畫與新穎戲院水平相約，可能與翻新有關。洗手間只男女各一個，一個在第一排入口，男洗手間在最後一排外面。人多時只能忍一忍了。

戲院體驗甚好，可能沒甚麼人的緣故，設備聲畫也剛好舒解爛片造成的苦難感。如果它能夠每周至少上映兩套不同電影，入場人次該會提升，但⋯⋯誰知道呢？不必每間戲院都追求全院滿座。安安靜靜地接待三五知音，享受寬廣空間，盡力保持原貌。在香港這個以「爆滿」、「爆數」為成功指標的城巿，佛系經營不失為一種態度。

忽發奇想，如果讓寶石戲院播放懷舊電影，比方說香港電影資料館的專題放映，某個季節播放黑白粵語片、功夫片等節目。國際電影節亦可考慮寶石戲院吧！畢竟許多電影節均是一票難求，大部份院線要遷就商業類型，擠壓了電影節播放節數。新型戲院座位數少，如果讓寶石戲院播放，入場人數多少可以增加一點吧。

純粹想像，我們以為容易或者合理的事情，放在營運層面，總會遇上突如奇來的重重難關。那些難關未必是努力就能突破。有時候怪不得老行業、舊戲院，寧願放棄。時代催迫着我們向前走，感情上我們都知道保留珍惜，卻又有誰有餘力，拉落後的夥伴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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