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皇冠 必承其重

法国又出事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因不听警察劝阻，强行开车，遭到当事警察击毙。几天时间内，法国社会爆发了大规模的骚乱，且绝大多数是青少年人群参与。据报告，逮捕的人群中，平均年龄仅十七岁，不乏十三四岁的孩子卷入其中。此事即刻成了世界范围内的头条，各路人马竞相报道评论。我看了半天此类评论，竟没有发现一篇切中肯綦的，都在说一些貌似政治正确的老生常谈。

首先，这类事件看似令人惊悚，究其实并无大碍。好比那种皮外伤，看上去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实则并没有伤筋动骨，不出多少日子自然痊愈（说不定就此还能增加一部分GDP呢）。以后还会“旧病复发”，到时候依样重复一次而已。没听说过这样的病人就此玩完。一个社会的边缘人群，永远不可能掀起真正的“滔天巨浪”。这是一个“政治常识”。

各路评论员依我看来，就没有一个点到根本的。他们不吝各种夸张言词，甚至迎合普通人群的短期思维倾向，把骚乱原因硬加到马克龙的头上，实在是一种糊涂，甚至可以说是“市侩式评论”。更有甚者，大陆的某些自媒体直接将其归为美国人的阴谋，说因为马克龙跟中国方面走得太近，引起美国人的反感，等等。一派胡言乱语！至于一些言论将原因归于“阶层固化”这一类似是而非的观点，更是不值一驳。试问什么样的社会可以称为“阶层固化”？法国的基尼系数才0.3左右，这样的社会已经阶层固化，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些国家和社会没有阶层固化？那岂不是整个世界都要“天下大乱”？这种说法完全就是一种“懒汉思维”。

更多的貌似正确的评论，则将这场骚乱归结到移民特别是阿拉伯和非洲移民的头上。这些话粗看似乎不无道理，也很符合右翼特别是极右翼的口味。普通人不经大脑思考，很容易就会接受此类言说。然而这些观点似是而非。很简单的道理，这些移民在他们的原籍居住地会采取同样的行为吗？大概率不会，至多也就是就事论事，讨一个合理的公道而已。在欧洲，非裔及阿拉伯移民并不仅仅法国才有，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社会就不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骚乱。意大利的移民闹事的话，一个黑手党就可以将其掐死在摇篮之中，西班牙长期的军事独裁政权塑造的强力国家机器也不可能任其泛滥。这里面的真正原因才是值得人们深思的。众所周知，意大利西班牙的政治文明“进步”程度是比不上法国的。也就是说，越是看上去显得比较“先进”的政治文明，越可能出现法国今天的这种状态。盎格鲁萨克逊国家也不太可能出现法国这样的局面，它们相对来说，更注重“法律和秩序”，民众的“平等意识”也比不上法国。

法国今天的状况，说白了是由它的政治文化传统决定的，无关移民或是种族。远的不说，上世纪六十年代爆发的“五月风暴”，以及几年前风起云涌的黄马甲运动，这些可都是真正的法国人参与的，跟移民种族一点关系没有。这些“街头运动”每一次都少不了“骚乱”这一类的元素，肆意破坏公私财物更是比比皆是，这样的行为从来都不曾缺席。这就是法国“与生俱来”的政治传统、政治文化，它们已经成了法国人政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有机组成部分，没有了它们，法国人就不知道政治运动为何物了。所以，历史和文化的“街头政治”传统才是历史上以及今天法国发生的这些“骚乱”的根本原因，阿拉伯及非裔移民也只是这类政治传统的继承者，入境随俗而已。

法国政治领域的一切，昨天发生过，今天正在呈现，明天还将再次出现。这一切都是法国的宿命，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自法国大革命以来，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号始终在法兰西大地的上空高高飘扬，这类观念已经溶化在法国人的血液之中，成了法国人有别于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的身份标签和基因。所以说白了，即使极右翼获得了政权，在现有宪制法律框架下，也一样无济于事，它们也就是“趁火打劫”一番而已。哪一天，法国人真的到了不能忍受的的时刻，自然会有拿破仑这样的军事政治强人再次出现，力挽狂澜，拯救法兰西民族于水火之中。这一天还早着呢，现在需要的只是“稍安勿躁”，多一份平常心，权当这个世界再次上演了一出人间戏剧。自然，各方评论人士对此各抒己见，也在情理之中，不能要求他们都具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

（吴菊生2023年7月4日匆草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