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往下個時代的列車┃俄羅斯‧外加貝爾斯克
長途移動,我的腦海總會第一個浮現火車。
大概是受歐洲電影的影響,我喜歡那些在火車上,一言不和就打起來的偵探片,也喜歡各種在火車上的相遇與奇妙旅程。好似故事都發生在這,在前往遠方的路上,同時也開展著旅途。彷彿霍爾的移動城堡,火車是旅人們一種安心的存在。
搭上西伯利亞鐵路的那天,是在中國的最後一個早晨,我在邊境之城滿洲里,準備往俄國邊境-外貝加爾斯克。出發的日子,自己的生理時鐘,總比鬧鐘更有警覺。
走到國際客運站,買了過境巴士車票,把剩下的26.3塊錢,用微信轉給老姊,將用了兩個多月的高德地圖、美團外賣解安裝,儀式般地告訴自己,要告別在中國如此便利的日子了。
睽違三個月的過境,除了等俄羅斯海關檢查行李,排隊排得久了些之外,唯一的插曲是因頭髮剪得太短,海關小姐難以辨別,還找了另一個職員,一起鑑定我是不是本人。
外貝加爾斯克火車站離邊境相當近,實際車程不到半小時。但海關逐項檢查行李跟核對簽證細節,從中國客運站出發到外貝加爾斯克車站,卻花上了五個小時。
初踏入俄國領土,我雀躍提起所有行囊,走入外貝加爾斯克,這異常荒涼的邊境小鎮。因事先已上網買好俄鐵車票,所以逛完小鎮去雜貨店買漢堡充飢後,就在車站乾等了整整四個小時。因著自己身上的尼泊爾披風,有幸跟會中文的俄國人聊了一會,度過漫漫等待時光。
終於到了準備出發的時刻,站員檢查我的紙本車票跟護照後,準時於晚上20:15發車,此時的天空像是隨這漫長等待終結似的,慢慢暗了下來。俄鐵不像印鐵三層都拿來睡人,最上層只拿來放行李,所以即使是開放式臥鋪,空間仍寬裕許多,價格自然就沒印鐵那般經濟實惠。
旁邊的臥鋪坐了一對俄國大媽,像在享受午茶時光,悠閒在車上嗑餅喝茶。廁所乾淨地有如身處機艙,再沒中國鐵路慢車的凌亂與吵鬧。看著窗外一片黑,才意識到自己已搭上,這世界最長的西伯利亞鐵路,心中湧起一股平靜的踏實。
總共要搭上六天六夜的西伯利亞旅途,我將其切成三段。第一趟先到伊爾庫茨克,接著去新西伯利亞,最後到莫斯科。
三趟旅程都將近整整兩天,我總會拿出筆電,戴上耳機進入自己的世界,細細品味這些樂曲,竟是如此適合眼前流過的風景。少了網路的旁鶩,我花上許多時間,沉浸在風光與寫作。
晚餐時間,從車掌室外的時刻表,再三確認列車將停留的時間,趕緊買完麵包,回到車上囫圇吞棗著。夜半抵達目的地前,就被站員叫醒,才驚覺俄鐵竟會在到站前,親切地喚醒乘客。
最後一趟旅程,正巧是平成的最後一天,我在西伯利亞鐵路上,進行著渺小人生中,至今最長時間的一次移動,在火車上待了整整52小時半,從新西伯利亞一路挺進莫斯科。此時正值日本改年號的時節,我有種在火車上抵達了彼端令和的錯覺,彷彿整個西伯利亞鐵路,正帶我親身感受著,這世界持續不斷變化的事實。
思索著遠方的友人,正過著怎樣的生活,而一個時代的結束,將如何賦予人們嶄新的意義。我總在看到各種形式的盡頭時,才開始細思省視,這趟旅程至今的一切。只盼在生命來到盡頭前,能夠捫心自問,不枉此生。
當列車經過風景一片片,那些曾經的笑容,又在我腦海中回放。對陌生人的我如此禮遇的人們,總令我不禁徬徨困惑。我何其榮幸,在這短暫的生命中,擁有過一些溫暖。
我在西伯利亞鐵路上,凝望遠方天空漸深,直到思緒與現實都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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