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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灰的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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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點 - 3

藍灰的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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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剛牽住小哥哥的手,冰冷的海水或許試圖沖散兩人,卻讓他更加抓牢那雙同樣會害怕和顫抖卻努力傳遞著溫暖的手。

一定是那時起金泰亨就把田柾國慣壞了。

那時兩人才剛在一起沒多久,以往小哥哥對忙內常有的摟抱、撩下巴、摸耳朵、擼頭髮一切愛不釋手的習慣反而令田柾國人變得極度不自然,總憂心哥哥們會在這些親近舉動里察覺到他們已經完全不同的關係。

面對越是重要的人,越是難以開口。在做好心理準備告訴哥哥們之前,相比起田柾國的忐忑,金泰亨卻莫名享受這樣隱密刺激的戀情。

好似兩人是瞞著家長偷偷摸摸牽手、接吻的中學生,生澀又好奇地實踐著戀愛的一切。

牽手在男團裏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演唱會表演結束後牽手一起向粉絲們衷心道謝,綜藝裏玩遊戲也常常需要牽手,所以真沒什麼大不了。

可若兩個人總是不聲不響,暗中十指緊扣的話,這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金泰亨就非常喜歡在哥哥們眼皮底下這樣做。每次活動上下班的車程裏,他一定會坐在田柾國旁邊,也一定會牽住田柾國的手。

而金泰亨很神奇地能平衡時尚和舒適,無論春夏秋冬總是穿著只有他才能駕馭的寬松風格,例如雜誌拍攝的這件粉桃色外套,往往只能看見兩管袖子和他的一小截指頭。

又長又闊的衣服的袖子下就是他們肆無忌憚的小角落,手得以藏在大家看不見的袖子裏,便於他光明正大抓過忙內的手揉揉捏捏,不管是十指交纏還是勾勾手指,其他人也只看得見金泰亨非要搭在田柾國手之上長得不像話的衣袖。

如果說觸碰彼此田柾國喜歡的方式是直接有力,那麼金泰亨喜歡的便是緩慢輕巧的方式。

一開始田柾國以為金泰亨是要幹什麼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當要移開手時卻被一把牢牢抓住,他腦子一白,下意識就要掙開,慌張地瞧了瞧車內其他人:經紀人和金南俊都在按手機,閔玧其在爭分奪秒補眠,才慶幸地松了口氣。

不喜歡運動,毫無肌肉的金泰亨手勁卻可以和田柾國的相互媲美。還在費力的忙內本來想眼神警告一下罪魁禍首,誰知道那人閉著眼貌似休息,可瞎了也看得見他上揚的嘴角,樂得跟偷吃了小魚乾的貓一樣。

金泰亨那顆靠在椅背的腦袋還順勢枕到田柾國僵硬的肩上,小聲咕噥著讓人以為他在自言自語:「不喜歡嗎?」

懶散的聲音悠悠地飄進田柾國耳朵,就像在他耳邊輕呵了一口氣。之後只見忙內扭頭看向車窗外似是被風景吸引住了,而小哥哥則是穩穩地賴在肩膀上休息,誰也不知道耳垂通紅的忙內根本連外頭是人是樹都分不清,笑得一臉狡猾的小哥哥也繼續霸佔著終於安份下來的手。

某一次田柾國哭笑不得地吐槽了一句「형,你這是調戲吧」,哪料到金泰亨淡定的一句「你又不是小女生」就堵得他說不出話來,而且到底誰是流氓啊?

也難怪田柾國會這麼形容,金泰亨的指尖喜歡一點點劃過他的指間,喜歡一寸寸描繪他的每根手指,喜歡一圈圈在他的掌心畫圓,喜歡在十指交扣時有一下沒一下撫著他的手背,像根輕盈的羽毛調皮地掃過,要抓住它時卻飄得遠遠的。那一刻田柾國的手是屬於金泰亨的。

肌膚之間的微妙相觸,自在又秘密的親密,私人獨佔的愉悅,還有忙內可愛的反應無一不讓金泰亨沈迷。

田柾國很快就從半推半就到放任不管,談戀愛誰還能保持理性和距離,尤其面對金泰亨這樣的對象。

這天音樂節目的去程卻怪異得很,忙內還是看著車窗外,小哥哥還是挨在肩膀上休息,然而兩人的手沒疊在一起,小哥哥挨的是大哥金碩珍的肩膀。

全程熟睡的金泰亨完全不知道田柾國裝作看另一邊車窗瞄了自己好幾回,那雙向來對著他都是雀躍和歡喜的眼睛竟有些難過和內疚,更多的是忐忑。

說到底昨晚怪誰呢?

在這個僅有幾度的冬夜裏,金泰亨第一百零一次歌頌著發明暖氣的偉大科研人員,讓他單穿著薄睡衣也能舒舒坦坦做任何事,暖氣的存在簡直是他這個光腳愛好者的福音。

時針已經指向一,屋內其他人早已在睡夢中,靜得只能聽見窗外勁風刮過的呼呼聲。

此刻說來就來的靈感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管你是淩晨還是白天,而且還說走就走,所以打完遊戲後的金泰亨也不管這個時間再不睡早上肯定會被幾個哥哥輪著訓,盤著腿在電腦桌前專心記下腦中浮現的曲子。

不一會兒,他眼尾瞄到房門被小心推開一條細微的縫隙,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誰,只有田柾國會半夜三更悄悄摸進來,所以他頭也沒抬繼續陶醉在他的旋律世界里。

往常田柾國招呼也不打徑直趴床上就睡了,根本把這當作自己的房間。金泰亨也不太在意,反正床夠睡,忙內既不打鼾又不搶他的抱枕和被子,反過來還能任攬任抱當他的大型抱枕,倒像他佔了便宜。

當然他後來才知道自己錯得非常離譜。

這樣的寒夜若是沒開暖氣,恐怕穿多厚的衣服手腳也還是暖和不起來的,更別說只套著件短袖的人,突然摟住金泰亨的田柾國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這是金泰亨今晚第二次冷得打顫,第一次是因門推開外頭鑽進來的冷空氣,還有就是因現在背後的人環著自己脖子冷冰冰的手,冷冷刺刺的衣料觸感,只有噴灑在頸間的呼吸是溫的。

柾國,你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暖氣不夠?還有有暖氣也不能只穿短袖,要穿外套。一心二用的小哥哥責怪地念了幾句,溫熱的掌心卻還是主動來回搓揉著,企圖令冰得不像話的肌膚盡快回溫。

仿佛田柾國是上天派來塑造金泰亨成為好哥哥好情人的人,對於田柾國的所有他都細心敏感得很。

想起門外剛剛一直隱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皺起眉的金泰亨感到不對勁扯開那越收越緊的雙手。

回過身當目光觸及田柾國光裸的腳背時,他還是生氣了,這傢夥仗著自己身強力壯腳上襪子拖鞋什麼都不穿!

他一想到這單薄的傢夥赤腳在冷颼颼的客廳那凍得像結霜的地板站了不知多久,就又怒又心疼。

金泰亨有種孩子怎麼都教不聽的無力感,想再念個幾句,但遇到那副明顯不在狀態失神的表情就氣悶地噎回了話,他板著臉抓過那想要縮回去的手將人拉到床上,迅速塞進被窩包糉子似的把人密密實實包得只剩下一顆腦袋。

他剛想起身就看見田柾國強忍著什麼的雙眼,沒來得及細看人就沒精打采地翻過身背對他。

忙內有時真的太過倔強了,金泰亨等了好一會拍拍被子嘆口氣道:「好好睡,형不吵你了。」死氣沈沈的被子孤島這才蠕動了一下,下一刻人就已經撲在小哥哥背上,「형不要走,不許走!」

田柾國不知道的是他瑟縮成一團的孤獨背影讓金泰亨連去關燈都不忍心邁開腳了,只是他實在是倔強得讓人壞心地想要逗一逗。他倆熟悉後忙內就很少露出消沈和不安的神情,所以當他發現忙內久違發紅的眼眶和鼻頭,早就「去它的靈感」扔下還在醞釀的歌曲。

根本沒要走的金泰亨沒想到田柾國反應這麼大,對自己的壞心愧疚了幾秒摸了摸抵在肩窩的圓腦袋,「怎麼了,不是說有什麼都跟我說嗎?」低柔的嗓音就如微微海風吹拂過叫人難以抗拒只想落入它懷中。

金泰亨回過身抱著這團小倔強,田小倔強慢吞吞抬起頭,張了張嘴卻始終沒說出來,最後放棄地垂下眼簾,萎靡得猶如一朵失去陽光病殃殃的向日葵。

金泰亨也不催他,只是蹭著他額頭再次抱緊了他,沒說話靜靜陪在身邊。

對著田柾國金泰亨總有用不完的耐心,而田柾國也不願意有任何事瞞著金泰亨。

「泰亨형⋯⋯」乾澀的嗓子或許是由於長時間沒說話又或許開口真的很困難,可那全心全意從以往就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神擊潰了所有無謂的逞強,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把擁住了金泰亨,「⋯⋯我做噩夢了。」他悶悶地說道,待在這最能溫暖自己的懷抱,慌亂的心跳才放緩了些。

埋在自己頸窩的臉頰依然涼涼的,金泰亨不放心地扯過被子裹緊他倆。

不久前完成的《春日》MV拍攝,痛苦的別離、迫切的想念在這個刺骨的寒冬裏更加沈重,濃厚的悲傷也在田柾國夢境瀰漫開來。

夢裏兩人迫於輿論壓力而分開,惡毒的話語、嫌惡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砍向他們緊握的雙手。

還有嗜血的鏡頭仍舊追擊著各自拖著鮮血淋漓的半顆心的他們,直到他們掉進冰冷沈重的海里,海水毫不留情猛地灌入口鼻、撕裂傷口,拼了命也夠不到彼此的手,只能眼睜睜看彼此被鹹苦嗆人的窒息感拽進無盡的深淵。

絕望仿彿是隻無形可怕的手死死地掐著他,嘴裏又鹹又腥的味道,持續的呼吸困難令他一下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直到牙尖咬破舌頭的痛感針似的紮進腦袋才真的清醒過來。

他不敢再睡回去,鹹澀的淚水沾濕了一角的枕頭,軟得下陷的床褥,一躺下去就會重新墜入那個濕冷的深淵。細碎鋒利的流言還充斥在他的耳邊,他害怕這夢不只是夢,害怕夢裏金泰亨那句痛楚卻不得不屈服的「我們分手吧」會成真。

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只想要馬上見到金泰亨人,可看著門縫透出柔和的暈黃燈光,他猶豫了不想去打擾卻不肯邁開腳回去。等回過神時,渾身冷得麻木的他已經抱住了金泰亨,貪婪地從他身上吸取屬於他的溫度和氣息。

田柾國沒有敘述太多夢的內容,但是金泰亨能在斷斷續續,有些哽咽的聲音裏聽出他的驚慌。

「我不要和你分開!」田柾國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生圈般拼命抱緊了他。背後用力的雙手,懷中發冷的身體,頸邊點點濕濕的觸感都叫金泰亨心揪成一團。

「柾國,」他安撫地摩挲著那僵直的背脊,「柾國那不是真的。」「형⋯⋯」「那也不會是真的。」輕柔的聲音似暖流般緩緩地撫過田柾國繃緊的神經,「那⋯⋯如果被人發現了呢?」那擔憂的語調和重重的鼻音卻讓金泰亨有種莫名可愛的感覺。

金泰亨掰出黏著自己不出來的人,雙手托起他的臉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那就絕對不要被人發現,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說那句話。」聽到這裏田柾國黯淡的眼神漸漸有了亮光。

「你知道嗎,我聽著你描述的時候,就好像在聽另一個時空我們的故事。偶爾我會想如果不在這,我們會在哪、幹什麼?」那雙睫毛還沾著淚珠專注的圓眼睛讓金泰亨笑了笑又說道:「或許,另一個我選擇了做草莓農夫,每天都在想辦法讓孩子們(草莓)長得好一點、多一點。那柾國呢,不當偶像要做什麼?」

吸吸鼻子的田柾國思考了一會兒,「⋯⋯運動員,不然就是攝影師吧。」

「就猜到你這個運動狂,哇到時肌肉會更可怕吧!還是做攝影師好了。那麼呢,另一個你做了攝影師,那樣我和你還會相遇嗎?」邊問金泰亨邊把紙盒從床頭櫃拿了過來。

「不⋯⋯一定。」草莓農夫和攝影師?田柾國想說不會,但光想像就他就不喜歡這個沒有緣分的答案,可他又不能篤定地說出「會」,有點喪氣地擦了擦鼻子。

金泰亨看出他的矛盾,聳聳肩了然地說道:「我自己也覺得不大可能相遇的。」「형⋯⋯」「即使相遇了也不一定相愛,即使表白了也不一定兩情相悅,所以你可以想像一下千千萬萬個『我們』裏只有現在的『我』和『你』相遇了,相愛了。」

說著又舉起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可能是眾多個『不一定』裏唯一的『一定』,所以每當我握住你的手,我就覺得自己太幸運也太不容易,只要一個選擇不同我就會錯過你。我也會擔心也會怕,也會胡思亂想,甚至想過不如⋯⋯」那之後就是他剛承諾絕不會說出的字眼。

猜到下文的田柾國顫抖了一下,抱緊了這個從不願把憂愁透露給自己,一直只有傻氣又溫柔笑容的人「對不起형我一點都不知道,對不起⋯⋯」

啊這雙兔子眼睛從以前就是大殺器,一哭我就沒辦法了,念念叨叨的話惹出兔子的更多眼淚,金泰亨只好邊抹邊繼續:「所以啊我再也不想了,現實已經有了一道枷鎖,我又幹嘛自己再加上鎖呢?我不知道用了多少運氣才遇到你,才不會輕易放手。舞台上的你屬於粉絲,可誰又真的知道我擁有了舞台下的你呢?」說完金泰亨忍不住就親了下忙內圓潤又變紅了的鼻尖。

鼻子酸酸的田柾國卻不合時宜打了個哭嗝,被可愛到的金泰亨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甚至上手捏了捏他終於回溫的臉,牛頭不對馬嘴岔開了話題:「你怎麼又瘦了啊。」「형!!!」著急得變包子臉的田柾國讓他更捨不得松開手。

「不過也還是很可愛。」「⋯⋯」捏完他才擦掉那紅紅眼角的淚痕輕聲說道:「我不會隨便放開手的。」又親了親那雙有些乾燥的嘴唇,一下又一下的,直到它恢復成他喜愛的紅潤。「不會,我也不會。」他們就是彼此的幸運。

田柾國從未這麼喜歡自己的眼淚,儘管它讓他眼紅鼻子紅狼狽得要命,但金泰亨卻滿嘴喜歡到不行。這個後知後覺因為說了一堆情話而靦腆笑著的傻瓜卻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可愛的,不過沒關係,田柾國知道就行。

柾國,冷的話要告訴我啊,我們在一起總會暖起來的。一個人的春日是在祈禱著冬天的過去,夏天的到來,兩個人的春日是在期待著下個、更多個冬天的到來。

他才剛剛牽住小哥哥的手,冰冷的海水或許試圖沖散兩人,卻讓他更加抓牢那雙同樣會害怕和顫抖卻努力傳遞著溫暖的手。

那個夢絕不會是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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