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被愛
如果要寫我的指導教授,我會說他是一位風和日暖的男子,他像一座被日光曬得暖暖的沙灘,總能用著適宜的溫度去擁抱海洋。 他給的愛與關懷,讓我積累了足夠的勇氣得以面對冰冷殘酷的學術世界,卻也同時讓我遍體鱗傷。 這一次,我想凝視這段師生關係,寫出對於這一段求學生活的反思。
學術界與現實世界之間隔著一座巨大的高牆,牆內的風景絕無僅有,那些關於本質、真相的討論更是令人嚮往,但是這個世界裡也有許多令人厭倦的事物,像是學術主題的競爭、圈內大老的政治惡鬥、學者之間的利益衝突,以及五光十色的金錢博弈。
以上提到的種種,基本上位於元老級人物以及課金玩家的戰場,像我這樣的初心者,有著自己的仗要打。
成為一名研究生以後便會發現,這裡的教育模式和過去完全不一樣,大學時期即使科目再怎麼困難都還是有範圍的,寫在課本上的知識也是學界研究了幾十年所得出的共識,但是走進研究室以後,要解決一個問題,必需要動用跨學門的知識和思維,很多時候,還要創造出過去並不存在的公式與方法。
聽起來很酷,但也正是這裡的殘酷之處。
你所提出的問題,大部分前人早已提過了,如果這個提問極有研究價值,那學術期刊內肯定早有滿山滿谷的學術論文在探討這個議題; 如果這個主題從沒有人探索過,要不就是你準備成為拓荒者來到未竟之地開疆闢土,要不就是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價值或是爭議太大,沒有投資資源的必要。
至於答案,不用期望可以輕易從任何人的身上得到,尤其是從老師身上得到。
指導老師在學術旅程的角色更像是引路人,會在必要的時候提供見解與方向,但是絕大部份的時間點,研究是一條孤獨的道路,必須自己發想、開拓與擴展,必須獨立形成自己的見解並做下合理的判斷。
講到這裡,要不休學單簽一簽了吧?
但是偏偏我的指導教授是個溫柔至極的男子,他在乎學生,又甚至可以說他根本過度關心學生,尤其自己聽到鄰近研究室的學生被怪獸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故事後,我常覺得自己活在幻想的烏托邦裡。
老師關心我的情緒、心情,也在意我在知識與能力上的成長,最讓人無法忽視的是,他那雙眼睛之中藏有的炙熱總是在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認真的。
看著他,到口的話就會被硬生生吞回去,我說不出我想放棄,於是繼續前行。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得到了強大的心理支援,也得到了過量的安全感,但這份安全感是一把雙面刃,一方面它讓我生活穩定,另一方面,它讓我忽視了學術成長的進程和社會的險惡。
也許我抽到了一隻好籤,讓自己暫時不用落入悲慘世界中,但是在這個強力競爭的社群裡面,任何一絲鬆懈都會讓自己進度迅速落後,尤其是作為這條食物鏈最底層的初心者,無論在思考上和行事策略上都充滿著許多破綻,若不盡快補齊,就會在遭受打擊的時候形成致命傷。
於是事情就發生了,實驗起初出現了不如意的結果,我鬆懈了沒有仔細探討原因,只是轉換策略打算以量取勝,但這是個極其不嚴謹的做法,因為這會導致科學實驗缺乏重現性,也沒有從每一次的失敗中萃取教訓,結果整個研究進程延宕,最後導致整個研究室都要來支援。
老實說,這不是一件多丟臉的事,基本上今年大部分的時間我也都在支援其他人,只是一想到因為我的鬆懈與不足導致自己落入了求援者的身份,我就對自己不滿。
「我覺得你的邏輯有問題。」
老師依然溫柔與溫暖,但是這句話開始進入了這個安穩的體系中,確實有些時候,我應用了截思或是考量不夠周全,所以提出了有瑕疵的推論與見解;
但是蠻常出現的狀況是,其實我的做法是合理的,可能是考量到實際現場的狀況,或是受到某些論文的啟發,所以我應用了新的做法,可是因為自己平時太過懶惰不去定時整理思路,導致在需要和別人闡述的那刻,一時語塞,一時健忘,因而不能夠有效地說服對方接受我的觀點。
對話就發生在一刻之間,時間之侷促,讓我來不及引經據典去證明,也來不及寫一篇文章回擊,只能在事後暗自惋惜當下沒能好好的講出自己的邏輯線,也為無能的自己感到生氣。
老師,你給了我好多的關懷,我也太過於擅長被愛,在吸納了這些無盡的關愛後,我忘記了作為一位研究生勤勞耕耘的本分,而現在正在承受後果。
我會改進的,而那些來不及闡明的想法與概念,我會用行動與成果去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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