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什麼才自然？從觀望他者到回望自身

​

作家徐振輔於今年十月二十二日至台北藝術大學演講，作為寫作者的他，書寫的主題很明確，然而在台灣文學史的脈絡中，往往會將書寫自然之物（他者）的寫作者標籤上「自然寫作者」。不過，振輔並不全然這樣想，他所認為當代的書寫可以更加豐富且有趣，書寫自然不一定得被歸類於自然寫作的系譜中。而今年上半年，他與旅伴共同前往印尼，考察鳥鳴熱（kicau mania）此種印尼獨有的養鳥文化。

​

振輔首先回顧台灣1980年代的自然寫作牽扯到環境運動的政治意義，但在2024年的現今，自然寫作並非一定要與環境運動相互連動。而他所謂的鳥鳴熱（kicau mania）到底又是什麼呢？──首先，振輔介紹了印尼這個國家，該國多達一萬個小島，也是生態多樣性之地，並且有許多禽類，鳥鳴熱（kicau mania）即是印尼鍾愛養鳥的一種現象，同時反映出階級和地位的象徵。

​

其中最具熱門的物種即為斑馬鳩，斑馬鳩的歌聲被比擬為古蘭經的禱告聲。在印尼人的日常生活中，馴養禽類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甚至因為此種熱潮展開比賽。而鳥類如何比賽呢？──即是一群人帶著自家馴養的鳥類，報名參加比賽，到比賽現場讓評審傾聽鳥類的音色。振輔提及到，鳥類的歌聲是否悅耳，來自生物性上的遺傳學，例如擁有優美歌聲的母鳥誕生下的雛鳥，會遺傳上一代的歌聲。

​

除此之外，振輔也帶著人文地理學和歷史學的知識背景作為考察，他說明道：「1970年代在印尼舉辦養鳥比賽的是華裔商人。」顯現出華裔商人在印尼的影響。並且有幾種鳥類特別熱門，如：中國畫眉、黑喉噪眉、金絲雀等。然而，到了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2000年的禽流感使得印尼政府禁止進口鳥類以外，鳥鳴熱（kicau mania）並沒有因為時代的演進而消退。

​

振輔分享道，他在印尼考察期間，鳥類甚至是可以被訓練出如何歌唱一首好曲子。不過，他在考察期間有一個特別的經驗，由於印尼為伊斯蘭教為主要宗教信仰，他探訪一名鳥類訓練師，該名鳥類訓練師成立鳥類學校，但鳥類訓練師在研究《古蘭經》時，發覺教義上並不鼓勵鳥類的買賣，因此他在宗教信仰以及經濟效益中中糾結，最終決定辭去鳥類訓練師的職業。

​

而一隻鳥類該怎麼被訓練歌聲呢？振輔說明，鳥類訓練師必須關注鳥類的精神、聲音、體能。三種缺一不可，若是一隻鳥類感受到精神上的疲憊，即無法在比賽中勝出。有趣的是，印尼曾經出過一隻名為「蘇西」的名鳥，蘇西的命名即是印尼知名羽球選手Susi susanti（王蓮香）而來。由於蘇西的歌聲過於優美，在比賽中為常勝軍，因此當印尼人們發現蘇西的獨特後，開始禁止蘇西參賽。

​

因著鳥鳴熱（kicau mania），印尼的市場上有許多鳥類的交易，而印尼首都雅加達即擁有最大的鳥類買賣市場，在市場中白腰鵲鴝則為最大宗的交易，甚至會有獵人至野外捕捉白腰鵲鴝。但濫捕和保育之間的問題相互拉扯，印尼政府開始重視鳥類保育的重要性，而即便政府方面意圖推行鳥類保育，依然不敵鳥鳴熱（kicau mania）。振輔分享道，在印尼養一隻鳥類，從訓練到比賽的歷程中，可以獲得許多經濟效益，甚至比起做一份正職工作所賺得的金錢來得多。

​

振輔將其現象作出精密的圖表，從鳥類訓練師到鳥類市場買賣，彼此環環相扣。然而，在他所呈現的照片中，往往都是男性參賽者居多，因此在提問環節中，有聽眾詢問：「女性的參賽者在哪裡？」振輔回應道，即便他在印尼有遇到過女性的參賽者，但也是少數。振輔提及，性別也是他所想關注的一點，未來會持續耕耘在鳥鳴熱（kicau mania）的議題上，同時，他也在網路媒體中書寫專欄。

​

在演講的尾端，振輔回應書寫他者到回望自身此議題，他所認為，在書寫他者的時候需要仰賴強大的觀察力，而作為自然的愛好者，他說明自然科學的見解往往不會細緻分析人與物種的關係，因此他將人文社會學科的視野和自然科學的背景相互結合，作為他書寫的初衷，同時持續進行他的田野調查，未來也會有更佳精彩且豐富的書寫產出。作為臺灣新一代的作家，徐振輔將印尼的特有文化──鳥鳴熱（kicau mania）──帶回到臺灣，已開始悄然引動著創作的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