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雜談|《那不勒斯故事》中北漂女子的美學
友善提醒:分隔號前寫的傲慢,建議可以跳過!
這些天網路上不意外的都在談論《台北女子圖鑑》的各種不妥,說「不意外」是我約十天前在Youtube上看到桂綸鎂以一個台南女子的身分來台北生活的簡短預告片,當下就在Liker social上批評這「片段」——即使都還沒看到劇情內容卻敢斗膽的說自己覺得很不自然——起初是以台北人的直覺認為桂綸鎂的形象不符合角色定位,其次就是那預告片試圖表達「台南」和「台北」的差異性是「我這個台北人」完全沒有共鳴的。
一開始就很奇怪,就不用進一步討論「永康」的設定或帶有歧視偏見的奇特台詞⋯⋯
發嘟文的當天晚上,我媽剛好在家族群組上說:「我正在看桂綸鎂演的台北女子圖鑑。」那時網路上還沒有負面新聞(我媽總是能在首播時觀看影片),本人就秉持著愛吐槽親媽的習慣直接回我媽:「預告片這麼難看妳還看?」(其實她應該沒看預告)我姐又補一刀:「桂綸鎂在裡面是幾歲的人啊?年紀不適合演這角色吧!」我媽被說的不好意思十分鐘後棄劇,現在正在怨嘆沒跟風到「鬧劇」無法正當討論劇中的bug。
鋪陳這麼多,只是想說我很自豪於對書籍或影視作品的直覺美感。不誇張的說,我從來沒有買過自己讀不下去的書、很難得才會找到一部看得下去的影集,例如《愛蜜莉在巴黎》、《sex & life》被我吐槽的體無完膚,還有之前的《俗女養成記》也是看了預告就沒有想追的念頭,因此失去與大家各種不妥的資格了!不過,不小心瞄到網上的相關內容,疑惑的點已經不是劇情設定不合理,而是到底是怎樣的工作態度寫劇本不會查一下資料?相同的疑惑我看《愛蜜莉在巴黎》時也有產生,當時我在文章中批評那好像是憑藉著六零年代美國人對「歐洲人」的刻板印象寫出的劇本。
以下,借題發揮之後想談《那不勒斯故事》中的北漂。
熟悉我寫作習慣的人或許知道我讀一本書有可能會寫各種不同主題的文章,尤其當那些書的內容反映到生活和其他的文學作品又會忍不住多發幾篇,應該說是每本書皆能如此⋯⋯這週網路上討論很多的是(台北)北漂,我從來沒當過北漂但現在也是個異鄉人,對我而言要發現兩城人間的生活差異是容易的,這也可能是人格特質。我發現離開台北後就很難悠閒走在人行道上或是很多地方根本沒給予行人走路的空間,在目前居住的竹北大馬路給行人通過的時間又很短。
想說的是先有一個生活情境才能培養散步的習慣,而不能從台北人習慣走路來反推出某原因。這只是小例子,到巴黎發現他們走路的步調比台北人快很多,後來我認為是公車和地鐵的兩班間隔比台北市熱門的路線還要久,巴黎人有必要趕上即將抵達的那一班車,似乎也不能單從走路的速度來說明城市的步調。
《那不勒斯故事》第二冊中女主角在比薩高等師範學院的生活就是南方女孩向北方城市漂流的寫照。
義大利是一個南北民情、語言、經濟及生活狀態都極為不同的國家,北方的倫巴底大區、皮埃蒙特大區的首府米蘭和都靈是歐洲很富裕的城市而南方的落魄也是歐洲中皆能算是最貧困的地區;北方人通常以自己的血統為榮,當然也有意無意地歧視南方人的口音、穿著,作者一開始敘述兩女孩童年時期對於生活的不安感,感受到生命很脆弱,隨時都有當時她們說不清楚的黑暗因素導致城區的人對生活抱持很消極的想法。
後來在第三冊「中年」的部分的回憶時清楚表達「童年說不清楚的黑暗」是拿波里城區中的黑手黨與政治人物掛鉤的事實——根據我義大利朋友說的可能是全義大利的問題——她提到人們厭惡著那些壓榨他們的人但在選舉時還是認命地投給那些人要求的候選人,拿波里人所感受到的不安定即便到了2005年,也就是兩位主角六十歲時依然存在著,而以作者當時的敘述角度說明了這種黑暗的勢力是屬於全世界的,而並非只是義大利南方城市、整個義大利或是歐洲⋯⋯
也就是在那時,讀者豁然明白這個故事當然不只是在拿波里,也是屬於我們的故事,不論在哪座城市生活都能感覺到這故事中的熟悉感,包括我之前有寫到的父權問題、追求夢想的無奈和前幾天寫到的「愛」。
不過,我相信作者或者其所代表的第一人稱女主在故事中描寫的拿波里形象,即使是眾所皆知的問題但當地人讀到也勢必會感覺很冒犯!
女主角大學畢業後順利的出版了一本書,那只是她花了二十天寫的筆記,隨意地在畢業時交給男朋友而碰巧男朋友的媽媽有出版社人脈,看到喜歡那故事就交給出版社編輯閱讀,編輯也恰巧喜歡且願意將其出版。作者很巧妙的避開為何以直接的方式說著自己家鄉最醜陋的部分,她可以說這筆記本來就是給自己閱讀的,寫的都是真實未加以潤飾過的感受,但那確實傷害到她的同鄉。
其中寫到身為拿波里人的口音很自卑,到了北方城市後一直想改變口音,但又說到僅管能掌握優雅的義大利語卻還是無法改變出生時血液中的卑微(或粗俗);在作者自述中從小最害怕的也是變成和城區的中年婦女一樣,而她提到北方的婦女都是優雅的;她在高中時很崇拜的文學女老師,也是鼓勵她多閱讀寫作的長輩,她將對方視為女性楷模,但到了北方卻發現「這位老師的敘述並無法像北方的大學生一樣具有邏輯」。
她幾乎是從裡到外的排斥自己在拿波里的養成、她的血統及出身,又說她畢業後的那段期間回到老家生活,兒時的同伴說她變優雅、講話更小聲了,可是她卻補充說明自己的口音還是不像北方人,也就是她在北方人面前還是自覺低等。
不論南北義的事實是否如作者所述但我認為「自我揭露」是唯一能把兩城人差異寫出來的方式。
在另一個地方生活久了也能看出差異性,但卻因為「政治正確」或某些原因,特別是在都市或首都出生的人不能把自己的家鄉看成比較高而批評目前寄居的地方,那會形成一種本位主義的觀點且讓人感覺很傲慢,反過來或許能取得一些表面認同(例如外地人隨意說台北人冷漠)但也容易得罪人,而作者以主角「自述」的方式說著自己出生於南方的無產階級而她之後到其他城市受到的衝擊有多大,以至於連學校老師的辯論方式都能說到南北落差,似乎不這麼刺眼了。
最令我驚訝的還是作者的剖析能力
儘管《那不勒斯故事》的作者是匿名的,但書中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方式和原作掌握該地方言的能力及義大利文的文學性,讀者都自然認為這就是主角的故事,甚至能猜到實際上是哪一位教授,我看到她說自己與北方人的差異,我相信那樣的剖析是一種很難得的天賦,也並非只是表面上說南方人講話大聲、北方人優雅,當她說「我不管讀多少書都改變不了我的粗俗」這樣的發現是很痛苦的,讀了一輩子書不就為了改變?
但當然粗俗或優雅也並不是南北方的差異。我認為主角也就是敘述作者的觀察及自省能力完全是一種天賦,她說到自己與北方人(統一說大學同學)的差別其中有幾點是我認為最真切且殘酷的事實,即是她無法從容自在的說著自己的論點、她明白自己還沒有分辨各種論點的能力,沒有自己的立場,她會照單全收報紙上所讀到那些人的評價而北方同學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為何。
還有,北方的名門望族根本不用提起自己的名字,如果真的混在文化圈的人自然是認識的;主角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談論的話題停留在表面,所擁有的知識不夠全面,在二十出頭有了一點成就並在家鄉成為一號人物卻還能發現自己的不足,這或許也是一種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