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西柚

前天，在客廳裡在家上班時，有人按門鈴，平時在家都很隨便，小背心一件，其實就是有顏色的內衣，反正不出門，又不用開視頻會議。上星期周末上午，對住電腦忙到一頭煙時，香港老朋友忽然要視頻，一時手快，按了「同意接聽」，然後電腦上就看見彼此，初時也不為意，突然看到自己只穿內衣的樣子。咳，馬上關掉，穿上外衣才繼續。

門鈴聲又響了一遍，這個時間會是誰啊。初時不想去應門的，怕是有人在兜生意。啲啲啲，門外的人看來仍不死心。只好披上外衣去開門，門一開，一顆心都要融化掉了。

原來是鄰居三歲的小女兒，還有她讀初中一年級的大哥哥，兩人都蒙上口罩，只露出雙眼。小妹妹個子長得特別小，像童書裡一顆可愛小豌豆，兩條小瓣子垂在胸前，看見我開門，隨即抬起頭，睜着兩隻大眼睛瞧着我：XX(我的英文名字)，你好。我媽媽叫我過來給你送吃的。她哥哥打開手中的大紙盒解釋，每年他祖父在感恩節前都會快遞水果給他們過節。今年他們寄來一箱西柚，就拿三隻送我。每個西柚都用包裝紙包好，我一看上面的兩個英文縮寫，就是我喜歡的禮品公司名字。

謝謝你們﹗我站在門口給他們說。本來想摸摸小豌豆的頭，但疫情令大家都要硬生生的分離了。

我問小豌豆，你今年幾歲了，她扭着頭說三歲，不過快四歲了，我問什麼時候夠四歲了，她說了日子給我聽。是明年，我是記得她的生日的。

小豌豆今年九月本來要到學校上學的，三歲小朋友就是讀幼兒班，四歲讀學前班，五歲讀幼稚園，六歲就去讀一年級。但疫情一下子殺來，她不能去上學了。她等了整整一年的。夏天時，因為要留在家中，我們有鄰居就輪流陪她玩，帶她去花園逛逛，因為不能跟其他小朋友玩，只能一個人，每次看到她在花園獨個兒玩的身影，我就很心痛。小時候的我也是這樣忍受着孤獨，自個兒對住花花草草聊天。

她現在話越說越多了，而且很有意思，她會跟我說外面的花花草草，昨天跟誰去玩了。以前都說不清楚，現在一字一句，表達得很好了。

拿過三個西柚，實在太大了，我把三個西柚抱在懷裡，怕會跌失一個。門口風很大，但我不敢叫他們進來，看情形，他們還要到別家去送西柚。我說了聲謝謝，就關上了門，把三個西柚放在廚房的工作枱上，準備晚上切開來伴牛油果做沙拉。

晚上下班之後，出去街口買點東西做飯，恰巧碰到小豌豆的媽媽，她和丈夫都是律師，現在在家上班，也挺忙的。我說謝謝她的西柚，她說不客氣，然後說，小豌豆回來時很開心，說，媽媽，今天我跟XX說了話啊，她問我幾歲啊。她說她小女兒很喜歡我。

我也不曉得小朋友懂不懂喜歡這種感情，但小豌豆很喜歡跟我說話。她媽說每次經過我家門口，小豌豆就會指着門口跟大家說，XX住在這裡。

上個月，我在花園看到她跟另一個小朋友在玩，心裡很安慰，於是就走開坐一旁，不一會，就聽到一把小公主的聲音不斷在叫，XX，你在哪裡啊？我從草叢中探出頭來說，我在這裡啊。

然後，她走過來跟我打招呼，說她在看花看草。我說，好啊，花草都是你的好朋友，要好好愛護它們啊。她點了點頭就走開了。過了一會兒，她又過來找我，給我遞上了一塊小花瓣，說送給我的。

我說，好啊，我會好好愛護它的，謝謝﹗

那塊小花瓣早已有點枯乾了，不過仍然躺在我的工作桌上。前天看見她時，竟然忘了告訴她，小花瓣還在啊，不曉得她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