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飛越高，飛得極好，一去不回頭。

幾天前，你穿過地球，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從此我們的日夜與四季都是顛倒的——但這大概並不重要，我想你不會像我一樣困於晨光與月光下微妙的不同氣味，也不會擔憂冷與暖的觸感給我想像中的共振帶來的擾亂。

我應該為你高興才對吧。你一直期待的新世界終於在你面前緩緩展開了。你現在還有些生疏，但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如魚得水的。這裡像是專門為你設計的一樣——充滿會讓你感到興奮的閃亮亮的新鮮玩意，那些被好好對待了一世人所以有充分的餘裕去善待別人的大佬們，正急切地盼望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裡的，像你一樣靈活的渴求知識的小腦袋。小朋友，你別怕——你會被愛的。這甚至不是我的預測⋯⋯我就是很確定地知道這一點。

但也覺得⋯⋯你離我更遠了。

這有什麼值得一再訴說的呢？我一年以前就知道我們會有這樣的未來了。我選擇了來到這裡，在所有可能的未來中關閉了離你更近的那些路徑。我不能不顧一切地靠近你，我也有我自己在意的事，只是剛巧，我對你的愛仍舊不肯停歇而已。這並非在我的預料以內，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向最擅長安撫自己。

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我只該為你高興，我怎麼可以在你獨自推開新世界大門的一瞬感到一絲悲傷呢。

我又想到那隻受了傷，被一個善良的姑娘救助的燕子。燕子康復了，她要送它回去它的山林。前兩次試飛並不成功，到了第三次，它終於飛走了。

「越飛越高，飛得極好，一去不回頭。」

我常常想起這句話。很有力量，但又不僅僅看見它的力量，也藏了些自己的牽掛。燕子不會懂，甚至也不會需要這份牽掛。但這並不影響她講述她的情感——那種混雜著愛與欣喜與不捨的目光。「五味雜陳」，她說。

我不能簡單地這樣類比，我並沒有救助過你什麼。我只是偶然地跟你的生命重合一瞬，其實說起來，你給我的還更加多。只是我希望你像這個類比中的燕子——你不必考慮我的牽掛，這對你來說沒有意義。你只需要張開你的翅膀，飛向你的山林。

而你身後的那些目光只屬於我。我望向你，我書寫，我為自己的情感留存意義。不會越界到你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