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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在法学院有一些很有趣的同事,Johannes就是其一。父母都是医生,他自己读着德国为数不多的昂贵的私立大学考过了司法考试,放弃了起薪十万欧年薪的的律所职位跑过来鄙校读劳动法博士。这样一个typical中上层阶级白人的形象,但Johannes是个不折不扣的(看起来非常穷的)新嬉皮青年:素食主义者;超级环保,看到我们打包咖啡用纸杯而不是可重复的马克杯装会难受地捂着眼睛跑开;抵制消费主义,他曾经自豪的跟我们讲他已经三年多没买过任何新衣服了,东西不坏就坚决不换代,并且曾对他们导师买了一栋300多平大别墅这件事情表达了强烈的嗤之以鼻:“一个人真的需要这么多空间生活吗?”。欧洲年轻世代里普遍流行的“认清自己真正的需求,不追求不需要的东西”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极简生活思潮,有机会再展开讲讲。

以上是一个背景。我男友的价值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很难走出国内苍白的实用主义的影响”,自然常常和他这位同事发生很多冲突,也可以以此引发出一些讨论。最近他又非常委屈的向我分享了一个最新的事件。

男友平常堆积了很多喝完的饮料瓶在办公室里面,而德国的塑料瓶是有押金的,一个瓶子拿回超市的机器退还,可以换得0.25欧的押金。他把所有的瓶子搜集起来后,发现竟然有满满的几大袋,大概能换个几十欧回来。可是大学附近都没有超市可以退回瓶子,提回家附近的超市又觉得很麻烦。于是男友想出了个办法,他准备把瓶子给每天晚上来打扫的清洁阿姨(因为她们有小推车),让她帮个忙处理一下瓶子,刚好这笔退回来的押金也就给她了。他在跟Johannes分享这个主意时,没想到对方立刻情绪激动了起来,并告诉他这样很不尊重人,觉得他就是默认了清洁工阿姨很穷。但是男友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只能隐隐的用直觉解释道,“唔可能他们觉得收瓶子这件事情有点low,你向清洁工阿姨提出这个请求他们会觉得offensive。或是他们觉得这不包含在他们的工作范围之内,就有点像施舍。”

直到昨天看到“大学清洁工获得文学奖”的新闻,才觉得自己接近了一点点Johannes生气的理由。清洁工这份工作,在不同社会环境中可能真的有不同的含义。我们成长的社会中默认清洁工都不会有太好的生活环境,所以一些善意的施舍总是让人觉得无伤大雅的。但是在保障较为完善的社会中,既然这份工作满足了最低工资标准,就能让一个人相当有尊严的活着,以至于选择这份工作的人不一定就是穷人。甚至他真的需要帮助,也有很多公益组织提供这些系统的帮助。在一个individualism的社会中,既然社会已经为任何个体提供了基本的保障,这时如果遇到的个人随便向他提供施舍,可能他人就收到了“你没有能力照顾好你自己,我的工作又比你好一些,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帮帮你”的信息,这可能就是被觉得不尊重的原因吧。

虽然写到了这里,还是并不能完全同理的理解这个心情。譬如我也还存有“清洁工所需社会门槛低,容纳的穷人比例就是高啊”“万一对方确实经济有困难,这样对尊严的顾虑会不会让我们没有办法更有效率的帮助这些人”的第三世界顾虑。所以码下这篇废文梳理一下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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