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第一章

25歲那年，我遇見了你，然後我們一起走了一段不短不長，甚至也說不上有沒有意義的時光，但走過一遭，也算值得。

餐廳忙的焦頭爛額，今天的餐期還看不到盡頭，這時候耳機又響起前台小惠的聲音：「瑞亞，有一位新客給你，8桌。」正想按下對話抱怨兩句，就已經看見小惠領著客人走進我負責的區域，心想抱怨也沒用了，趕快結束慢長的餐期吧！「你好，要幫你準備氣泡水還是一般礦泉水呢？」邊說邊拿起小惠放在桌上的小紙條，裡面會寫客人的姓氏，還有用餐人數，以及一些特殊的需求等等訊息，讓我們可以用最短的時間掌握客人的狀況。嗯？一位用餐，在我們這個客單價3000以上的牛排館，敢一個人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一般礦泉水就好，謝謝。」這位黃先生頭也不抬，聲音非常的低沉渾厚，甚至不帶一點感情。「好的稍等一下。」看來是一個不太搭理服務人員的客人，心想既然如此就乖乖把工作做到位就好。

在我走回餐廳前台遇到小惠以後，看她一臉賊的看著我說：「怎麼樣？帥吧？」我看著她那個花癡的小臉忍不住笑：「我剛剛沒認真看，但聲音很好聽，可是他好像不太理人。」「我覺得他應該是你的菜我才帶給你的欸！你要感謝我喔！」沒錯，餐廳服務人員的工作就是這麼無聊，無聊到只能意淫來吃飯的客人，勉勉強強找點工作的樂趣。「三八，我還能跟他怎樣喔？不說了我去點菜了，累死了！」

在高級餐廳其實服務人員不太需要太多勞力的工作，反而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客人身上，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所有的服務都要想在客人之前，所以上完基本的前菜以後我就開始在餐廳內巡視，而那位一個人來吃飯的黃先生，竟然拿出筆電戴上耳機，儼然就是把高級餐廳當作咖啡廳在坐，說真的我在餐廳服務時間也不短，這真的是我第一次看見在這種環境可以怡然自得的人。而且雖然他戴著耳機，但是我發現每一次我上餐給他，他都會停下手邊的事情，拿下耳機把頭抬起來看著我跟我說謝謝。原來他不是一個太冷淡的人啊…我這樣想著。

仔細觀察他，長相非常的斯文，白白淨淨的五官，內雙的眼睛配上長長的眼睫毛，鼻子高挺，穿著也是非常的簡單，白T加上一件西裝外套，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比起精壯的肌肉男，的確這種白白淨淨充滿書生氣息的男生更是我的菜，小惠還是滿有眼光的。

他大概坐了一個多小時，也並沒有真的把這裡當咖啡廳啦！菜都上完吃完以後他就很乾脆的買單，準備起身離開餐廳了，臨走前他轉頭問我：「你是正職嗎？」我看著他，心想我看起來很像打工小妹嗎？一股不甘心不想被看扁的想法在我心中：「我是領班。」他微微的笑了：「難怪，一切都很恰到好處。今天謝謝了！」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這樣離開了餐廳。原來是要誇我是嗎？突然又覺得有點開心

經過那天以後，每天其實就是一如既往的過，常客就那些，也沒有人三天兩頭吃高級餐廳的，所以我們跟很多客人其實都是一面之緣，下次再遇到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不過大約過了兩三天以後，某一個中午的餐期，我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8桌，沒錯，就是那個黃先生。不過今天的前台不是小惠，8桌也不是我的區域，所以我也就沒有靠近那張桌子，只是暗暗覺得神奇，竟然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連續到店裡吃飯，而且這次一樣是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吃著牛排。

因為今天一樣是我值班，所以會不斷在餐廳內巡視，結果走一走突然遇到從廁所出來的黃先生：「我以為妳今天沒有上班。」他微微笑著。「有阿！我很少休息，我剛剛有看到你，但想說就不吵你了！」我也禮貌的回應。「那今天怎麼不是你服務？我還指定跟上次一樣的位子。」「我們都會一直換，不會固定的啦！」「所以可以指定服務人員嗎？」「如果需要的話也是可以。」能夠固定來餐廳吃飯的客人還是有一定的消費能力的，當然身為服務人員能夠被客人記住也是一件滿值得驕傲跟開心的事情。通常這樣的問句就表示客人是喜歡這個服務人員的，所以聽到這邊心裡也是暗暗的竊喜。「你叫什麼名字？」「瑞亞」

大概又過了幾天，依然是我跟小惠的組合。「瑞亞，上次那個很帥的客人又來了！23桌，他指定你。」小惠一臉八卦，但我突然有種酒店小姐被點檯的感覺…而且這個人是不用上班嗎？怎麼一天到頭吃牛排？正當我想著這些奇怪的念頭，然後往大廳移動，遠遠就看到他笑得很燦爛的對著我揮揮手。不是，這個人落差也太大了吧？今天笑得那麼燦爛是怎麼回事？而且今天的他不是一個人來吃飯，看來他還是有朋友的麻！「我今天不是一個人來吃飯喔！意外吧！」今天的他看起來心情特別好。「原來你也有朋友，真的是有點嚇到我。」我敷衍的笑著。「我跟你說，今天是我朋友說要來，我就想說找你服務比較好。」黃先生自顧自地說著。「我服務哪裡好？我又沒跟你多聊也沒做什麼特別的阿。」「因為就很有禮貌又不會太謙卑，吃起飯滿舒服的阿！」突然的一陣誇也是讓我開心了一陣子。但今天有朋友在，所以我也沒有在參與任何餐桌上的對話，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不過這次坐得比較久，大概是在講事情吧！那就更沒有我加入的餘地啦！

再下一次，是一個極度忙碌的周末晚餐，那天彷彿所有台北市的人都擠進餐廳吃飯一樣，忙得是天昏地暗，尤其是我的包廂是30人的公司聚餐，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在最裡面的包廂忙得焦頭爛額。已經不知道忙了多久，中間小惠好像有用耳機叫我，但我實在太忙，無暇顧及，我想她如果真的很需要我的幫忙應該會來找我，所以就沒有多加理會，一直到餐期快結束，我才有機會晃到小惠旁邊。

「妳剛剛真的忙到沒空理我欸！」小惠一臉焦急「我在後面快死了好嗎小姐～怎麼了？」我已經累癱。「那個黃先生今天有跟家人來吃飯，他剛剛在找妳！可是妳都不回我！」找我？反正應該只是來吃飯想打個招呼吧！「他說他要去美國待一陣子了！下次回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裡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原來道別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甚至讓人無法察覺這次就是道別。「喔…沒關係啦！算了！」撐起臉，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不就是客人而已嘛！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真的有緣分還是會遇到的嘛！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而已。

從那之後過了好幾個月，每天依然在忙碌的餐期中度過，甚至我已經忘了有這位黃先生的存在，畢竟每天要煩惱的事情實在太多，過客也是不計其數，正當我有這樣的念頭，又來到一個繁忙的周末夜晚。我正努力為一桌一家四口點菜，餘光看見另一個領檯小V，帶著客人進來，心裡正想著：「到底有完沒完…。」突然發現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是黃先生！我非常驚訝地轉頭與他四目相接，發現他滿臉笑意地盯著我看，就呈現一個我很驚訝的定格，他很從容的笑著與我擦身而過的奇妙畫面。「他回來了！」我的內心聲音在喊著，可能是沒能道別，現在這個人又出現了的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吧！

他就坐在我正在點菜的隔壁桌，但隔壁桌不是我的服務範圍，所以自然會有負責的同事去接手。看來今天是跟家人吃飯，中間他也很少離席，我也在廚房跟大廳之間忙進忙出，說真的沒有太多接觸。當我回過神，餐期已經接近尾聲，而黃先生跟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餐廳。「這次也沒說上話嗎…」一方面覺得開心，一方面又覺得可惜的心情就這樣一直充斥在我心裡。這時候小V跑過來說：「瑞亞！這個給妳！」「這什麼？」我接過她給我的紙條，打開是這位小姐極度潦草的字跡，上面有一串電話號碼。「剛剛有個客人說，他來好幾次都是妳服務，從國外回來又見面，覺得跟妳很有緣，想要認識妳！太浪漫了吧天啊～」小V自顧自的發起花癡，然後又飄走。我看著字條「該回覆嗎…」一直到下班我都不斷的煩惱著，而且給我電話我是要打電話給他嗎？可是我很討厭講電話，況且也不知道要講什麼…還是這件事就算了…不斷的跟自己對話後，我還是輸入了他的電話號碼，用簡訊（這個年代誰還用簡訊啦！）告訴她我是誰，也把我的LINE給了他，大概過了十幾分鐘我的LINE就傳來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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