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回憶｜那些春節過年的小事兒

春節過年總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事要忙，我從孩提時期看著媽媽忙進忙出一直到現在變成她的助理（雖然是一個用處不大的助理），每年春節快到的時候，總是有很多回憶湧上心頭。

－

媽媽的反抗

除夕的時候都要拜門口、家裡的祖先以及地基主，拜祖先的部分通常都要準備好幾道菜跟湯，這是一個大工程，前一天要先去買一堆菜，然後當天一早就開始洗菜切菜炒菜，老媽必須一早就起床忙進忙出。

每年到了春節前夕，媽媽就會開始焦慮，因為她又要上班又擔心沒時間去買菜，而且到了拜拜當天常常都會有臨時狀況，搬出舊厝之後，原本以為只要準備拜新家的份就好，結果老爸要媽媽準備拜兩份，舊厝的部分老爸會帶過去拜，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總之，每年這時候，媽媽總是特別煩躁。

我媽是一個想法新穎行為傳統的女人，我們還住在舊厝的時候，就是阿嬤跟媽媽一起準備除夕當天拜拜的所有食物，我媽總是會唸著自己根本不是長媳，為什麼伯伯的老婆從來都沒想過要回來幫忙。雖然如此，她還是會很認命的一大早起床備料煮飯，以前阿公還能行動的時候會先幫媽媽買好菜，後來阿嬤過世了，阿公行動不便，這些工作全部都變成我媽自己做，爸爸又是一個老爺子，很堅持一定要拜這個弄那個，但是從來都不幫媽媽一起做，我們三個孩子當時也年紀小貪玩，總是對於幫忙這件事不太上心。

我記得某一年，除夕拜拜那天媽媽做到一半跑回房間躲起來，我進門一看，她坐在床邊哭，她說她很累，又沒有人要幫忙，她不要做了。

媽媽罷工了！

爸爸這時察覺到拜拜的事都停擺了才跑來安慰媽媽，因為媽媽不做，沒人會。

那天，爸爸安慰了好久好久，媽媽才氣消。

從此以後的每一年，只要到除夕前一天，我爸就會使用他的威嚴命令我們這些孩子＂明天要拜拜，你們全部都要幫媽媽的忙！＂，怕老爸的我們就會乖乖就範。而本來只會出一張嘴的老爸也開始會幫忙了，只怕媽媽又累到＂罷工＂！

－

辦年貨吃大餐的日子

我們家有一個傳統，就是每年去辦年貨的時候會去餐廳吃飯，小的時候我跟妹妹只能輪流去，不過忘記從哪一年開始，我們就突然都可以一起去了（可能是爸媽口袋變深了），有好幾年我們都是去高雄８５大樓裡的一間餐廳吃飯，印象中好像在３９樓，那時候很少有機會去吃吃到飽的吧啡，玲瑯滿目的餐點隨意夾對孩子來說真的太誘人了，我跟妹妹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這一刻！

後來等我們長大了一些就會挑其他餐廳吃，吃到飽就不再是首選了，現在對吃到飽有一點恐懼，除非有人請客否則不太會去吃到飽（怕），長大後變成我們姊妹請客帶爸媽弟弟去吃餐廳，社會新鮮人弟弟今年也加入了請客行列。

而辦年貨這天的家庭聚餐日也是我家宅男老爸唯一邀得出門的一次，其他時候我總是被他冷漠拒絕，屢試不爽。

吃飽之後就是重頭戲—辦年貨了，我們通常都是去大賣場（大樂、家樂福等等）購物，推著兩台購物車準備大肆血拚，小時候最喜歡的環節是選拜拜的零食，必買的一定是一整箱立頓奶茶！而本來不能隨意亂吃的零食都在今天解禁了，我們會瘋狂地拿自己想吃的餅乾糖果飲料。以前住舊厝的時候，因為要買全家人（加上阿公阿嬤）的生活用品，都是把兩台購物車裝得非常滿，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購物車重到輪子卡在手扶梯上，輪子完全推不動，我跟媽媽差點要被卡在手扶梯末端的購物車擠扁，還好老爸聽到聲響趕緊回頭抓住購物車前端硬是往前拉才解救了我們母女！

現在三姊弟長大了，兩個姐姐還都要三十歲了，零食對我們來說已經毫無吸引力，比起買立頓奶茶我們更喜歡白毫烏龍茶或是日式無糖綠茶，弟弟也沒有特別愛零食，所以現在零食總是買得零零散散的，可能泡麵還比較有魅力一點吧！

－

必須很有儀式感的團圓飯

團圓飯必須是大伯（未婚）、二伯一家人、我們一家人還有阿公阿嬤都團聚才能開飯，舊厝的客廳小小一個必須擠十幾個人，鋪著報紙的桌子上有滿滿的菜餚，但其實吃飯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吃飯尾聲的＂發紅包＂，以前爸媽跟二伯他們說好不用互相包給對方的孩子，但是二伯後來還是會包給我們三姊弟，到了我們都出社會工作了還是不變，二伯總是說孩子只要還沒結婚都可以拿紅包。

我們家一直都是整條街裡最有年味的一家，爸爸對這件事情非常自豪，而為什麼會非常有年味呢？大概就跟吃完團圓飯後做的事情有關。

我們會玩＂三六仔＂，二伯跟爸爸兩人的嗓門非常大，而小時候我們覺得好玩也會跟著喊，鄰居經過就會笑說＂打當貴尼丟林刀雄老類（台語，譯：每年過年就你家最熱鬧）＂，其實玩久了就知道這遊戲通常都是莊家贏，而莊家大部分都是二伯（紅包錢都還回去了...哈哈），長大後才明白，這些遊戲都是大人們為孩子而玩的，他們喜歡看孩子贏十幾二十塊歡天喜地的樣子，他們還規定玩一次不可以超過一百元，小心翼翼的我卻每次都不超過三十元，老爸跟伯伯有時候嗨起來就開始挖口袋的一百元出來炒熱氣氛，每年家裡都好吵鬧好好笑！

後來長大後我們都只打麻將了，好玩的是，孩子們自己湊一桌麻將，大人們總愛圍在旁邊看，我家老爸是麻將高手，我最喜歡他坐在我後面當我的小幫手，以免我＂放槍＂！

到了將近午夜十二點，就會聽到家家戶戶的人走出來準備放鞭炮，這又是另一場競爭了！不知道是哪一家開始的，每年都要比看看誰的鞭炮聲放最久，實在很佩服這些無聊男子不知道上哪去買一條幾乎拉了半條巷子長的鞭炮，然後也有那種超大聲但是放完一堆紙屑的傳統鞭炮，這場鞭炮競爭最後都是由我們家隔壁的鄰居伯伯獲勝，他拿出來的鞭炮永遠最長爆最久。

-

初二掃墓大工程

我永遠記得以前還不盛行靈骨塔的時候，我們初二都要去阿祖跟伯公的墳墓掃墓，除二跟清明節各一次，掃墓是一個大工程，因為家裡的男人們都要去除草，墳墓上的草長得密密麻麻非常茂盛，老爸他們總是要拿著鐮刀慢慢清，我記得一次都要清一兩個小時，很辛苦。過年的時候天氣涼還好，清明節的時候就要在豔陽下除草，真的是一個體力活！

現在祖先們都遷到靈骨塔了，所有拜拜的程序都變得比較容易而且簡單，連紙錢都不用自己燒了，統一集中處理就好。

-

過年的特別節目

過年的電視都有好多特別節目可以看，記得小時候很喜歡跟堂姊和妹妹一起看靈異節目，不知道為什麼過年的時候靈異節目都會出特別版，記得那時候會看日本節目毛骨悚然撞鬼經驗，看完嚇得要命不敢自己睡覺，現在就學乖了，一律都不要看，就不怕了（大笑）。

－

老人們的惆悵

現在二伯跟爸爸們總愛說著＂現在過年已經沒有過去熱鬧了＂，其實他們懷念的是孩子們都團聚在身邊的感覺，還有小時候我們單純可愛的樣子。現在堂姊結婚了，我們也都大了，不愛玩那些遊戲了，而爸爸跟二伯以前為了讓氣氛熱鬧，就算遊戲輸了很多錢也是繼續玩，那些錢對他們來說沒有比當下的快樂重要，沒有看過輸錢輸的那麼開心的人，他們就是。

有時候我也感慨我們都變了，孩子長大了懂得多了，就不再會單純的笑了。

我還真的找不回當初那個可以為了一個小遊戲大吼大笑的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