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驳一下西塞罗关于杨笠的观点

看到海边西塞罗写的关于杨笠的一篇文章《杨笠被反攻到这份上，不能全怪“普信男”们小心眼》，槽多无口。

我以前常说一个例子:男性能够意识到自己在传统秩序中、相对女性而言，确实享有的特权——能意识到这一点，还是挺难的。因为我们早已经天经地义、细以为常，就像鱼意识不到水的存在一样。

西塞罗很优秀。不过他这篇文章的观点，我还是想反驳一下。就挑一句他这篇文章中最有迷惑性、也是最大的一个坑说一下吧。 

【1】

西塞罗文章的结尾说:“我们的问题，在男权女权之前”——这话听起来很对。很久以前，我也这么认为。

然而，我后来知道，这句话并不对。因为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把纫权和女权对立起来了，大致是“先要纫权、先取消特权，等有纫权了，再扯女权”。

其实不是的。其实，争取女权恰恰就是在争取纫权。

要知道，“女权”和“纫权”并不对立、也不是同一级别的概念。恰恰相反，女权从属纫权。

纫权，并不是抽象的空头概念，纫权是有具体所指，是得有实实在在的内容的——关于这块，可以参看由《世界纫权宣言》和另外两个公约，共同组成的《国际纫权宪章》。而女性权益，恰恰就是纫权的重要内容。

现实中，除了女性权益，类似的还有儿童权益（比如适龄儿童要上学、不能被虐待）、病人权益、犯人权益、弱势族群权利、性少数群体权利……这些都是构成纫权的内容。并不能把这些部分群体的权益，和“纫权”，对立、分开。

争取女性权益、争取这些部分群体的权利，就是在争取纫权的一部分。而西塞罗那个观点的潜台词，就是把这双方给对立、分开了。

【2】

今天我们大家的共识是:纫权还不够，我们要争取纫权。好了，具体行动呢？怎么做？

我觉得，假如女性这边的声音比较明显，那不妨就从争取女权开始!其实不仅是女性权益，如果儿童、病人、犯人、性少数群体……能够有比较多的发声，那么，无论从哪个作为突破口，其实都可以。

正如同我们今天一些媒体人、 法律人士、争取言论权利、信仰权利一样，也是实实在在的突破口，也是实实在在的具体内容。

【3】

很多人觉得女性争取权利，是要搞男女对立——但是这也是很多人不太深入思考以后，比较浅层的一个观点。

其实，女性要争取权益——请注意，只要是涉及“权利”字眼，那就是社会政治范畴，对标的，是“公权力”和“游戏规则”，而不是自然人。

举个例子。经常会听到网上群友在辨论的时候，如果被对方辩论的哑口无言，会说“你不能剥夺我的言论权利”——这其实是很荒唐的说法。哪怕一个流氓打了我一顿，用胶布把我嘴封上，但他也剥夺不了我的言论权利;我反抗这个流氓，也不是在争取我的言论权利。我只要是在争取“言论权利”，那么，我所争取的对象，就一定是公共秩序和公共权力。

同样的，女性主义者，争取女性权利，其面对的对立面，也是公共秩序和公共权力，以及那些隐藏在传统秩序下的、构成支持公共权力的男性特权、父辈特权。

怎么理解这个呢?咱们看看塔利班就知道了。

塔利班，让女性戴面罩，看起来是对女性的压迫，是对男性权力的张扬。实际，则是借男性特权之手，剥夺女性权利，进而扩张少数人群所把持的“公共权力”。

【4】

诚然，女性主义的观点也是千姿百态；女性主义的谱系也很宽，里面就有很多流派互相辩驳。

同时，现实中的女性主义者们，也会有良莠不齐各种表现。

这时候很多“秩序维护者”，就会跳出来，攻击其中那些水平不行的。然后以点带面，污名化、扩大为整个女性主义者都不行。

然而，我们必需承认一个现实：你不能指望所有的发声者，都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你也不能指望所有的女性主义者，每个都是学富五车的、温和的、理性的学者。

如果你真的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希望社会能进一步文明的话——那么面对弱势群体的声音，大家先得学会倾听，得允许带刺儿的不完美的声音出来。

那么面对一些“不讲理”的观点，该怎么办？我的想法是：一方面，可以据理力争、据理反驳；但另一方面，要维护她说话的权利，帮她（其实也是在帮自己）发声。只有这样，最终，才能让更理性、更完美的观点浮出水面。

无论男性女性、男女老少……只要你自以为有文明观念、愿意为社会进步出一点点力，那么，你就有那么一点点社会责任，去试图营造一个宽松的言论思想环境。

【5】

如果还理解不了“营造宽松环境”、“接受不理性声音”的重要性，那么，就请把自己带入一下：

还记得吗?当你还是个弱小的孩子的时候，你被冤枉、被老师批评的时候，你百口莫辩，你憋屈不满，你想为你的正当权利发声、说明实情——你鼓足勇气，趁大家不注意，跑上讲台、抢到了话筒，立刻迫不及待说出你的想法。同时，由于紧张和憋屈，你在表达的时候会比较激动、有明显的情绪。

结果呢？通常而言换来的，却是老师和父母的教鞭和责骂：

“什么?你居然自己跑到台上发言?你太叛逆了!!!我说你、你还不服?你都敢顶嘴了?你啥时候才能学会不带情绪、好好讲道理、好好说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呵呵……眼熟不?现在，咱们社会对待一些女性主义声音的态度，就是这样。在双方力量不对等的时候，要求对方“成熟、理性、完美表达”，更多时候，其潜台词，就是堵对方的嘴。

【6】

最后，也说个带有点刻板印象的话。

不少前辈学者，对女性话题都比较陌生。但是社会总是要进步的。惟愿我们年轻一辈的人，能在日新月异、风云变幻的今天，再往前迈出一小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