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池塘
翘班来到了“鸭湖公园”。想来散散心,也因为这是玫瑰当初来的公园。
初秋的早晨,气温凉冰冰,太阳却毫不客气地要灼天炽地,势要把矛盾穿插整个秋。还好车里放着一件厚毛衣,但我找不到我的防晒帽了,就暂且躲在树荫下的长石凳上。石凳刚经过长长秋夜的熏沐还未回温,不知这会不会某程度导致我宫寒。抬眼望,目光所及的树们枝丫们,一半都染上了秋。池塘边的高尔夫球场却还是绿茸茸一片。三个老头分别推着一辆极窄的“婴儿车”准备卸下球杆——也是,他们都没认老,草儿凭什么。
一个穿着短雨靴的白人阿姨,一路沿着小径拎着饲料包来到我面前的草地将饲料倒在沥青小径和草皮间的缝隙,小径上立即出现许多长得圆乎乎的水禽从各处赶来。它们也不走草地,个个要走沥青小径。两片平薄的蹼撑住扭扭搭搭的身子,漂漂摇摇而来。它们花色、体型各异,没有任何两只长得一无二致——即使是那种全身雪白的漂亮大鸭子,你也能从它们之中每一只的体型尺寸、喙和脚掌的颜色、羽毛色块和生长方向、和爱好摇尾巴与否,来看出它们的区别。我就不说眼神了,免得被诟病滥用拟人。
一大群水禽就这么围着饲料啄,毫无秩序却很安静。有两只体型特别迷你的水禽来得晚——大抵是刚从池塘里上来。它俩看起来很有礼貌,不争也不抢,在成群的大鸭子后面慢慢地往里挪。其中一只长得好是张扬,翎羽油光皮滑,花色更是多样。也许是曾经很不服它的手艺人给它奢侈油上的一身细致的黑缎色,非要再仔细勾勒上绚丽花哨的色块,想要把它见过的所有颜色统统揽上身,把自己攒得锦簇缤纷。色块与色块间的边界极鲜明,它才不信什么渐变和过渡,一味要把这极浓极艳的颜色都涂抹上,成就一袭玄底花装。它只要漂亮,只要张扬,只做最精致灵俏的工艺品。
反观和它一起来的另一只小水禽,竟比它还要迷你!但可爱的只有体型而已。我想叫它“小黄鸭”,但其实不尽然。“黄”于我来说,是蓬的,是丰的,是嫩的,是绒的。而它身上那色,似披了一身的稻草,是枯的,是黯的,是哑的,是蒙的。手艺人好偏心,它不是精致的工艺品,只是用破旧蓑衣上揪下的稻草扎成的。我想起来有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什么什么——它长得就像那啥。笑它像草,其实万物都是草。我也是草。草。
也属小蓑衣最守秩序,领着花衣悄悄往里腾到饲料边,两小只细啄细啄,斯文斯文。蓑衣很快吃完,花衣立即心领神会,也不贪食,随着蓑衣一起往池塘边走回去。花衣紧紧贴住蓑衣左边身子,走得比它还要慢些。我第一次见两只动物就这么挨着走——花衣不仅把心机使在它的花装上,还暗暗要在场所有生灵都见证:“我和蓑衣是天下第一要好。”
后来我要走了,才发现我后面立着块石碑,写着“和平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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