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狙擊手－二伯

國小升學

一所日據時代開立的小學至國民政府接收後換上了新的教師群，本省人聚落孕育的語言不見得相容於國家政策。從國小教師結構面來看，或許不是對本地最友善的，二伯這一代人成長的同時，也相對地被剝奪教育的基本權利。

二伯：「你阿公有要讓我考初中，但我就不會唸書要怎麼考？以前唸的是放牛班，而且又跟補習班混在一起讀。我們放牛班的十多個人，補習班的早上五六點到校就開始早自習，我們放牛班七點多升旗，快八點才去。人家已經讀過一輪，而且我們四點多就下課，補習班讀到八九點，你看這樣追得上人家嗎？讀不懂就漸漸不讀了。教書的老師是外省人講話腔調很重我們聽不懂，而甲班林老師班上都是女生而且也沒補習，下課時，我趁著林老師騎單車回家的路上跑到前面追問：林老師，我們這些五、六年級沒有補習的都轉來你那間教室可以嗎？林老師說設籍在溪心埧的學生轉來就好，如果要全部都來的話太多人了班上擠不下。當地資深里長像是陳登正就跟我不同班，他是丙班的。後來我轉到甲班後女生分作三排，我們原來班的分成一排，之後才漸漸能讀懂上課內容，我們是挪位置擠進去的。」

五分車與糖鐵

舊有的五分車鐵路蘊含著一代人的記憶，隨著交通發展現代化，這一條條的五分鐵軌也消失殆盡，連帶著送葬的是不復見的飄渺回憶。

二伯：「以前讀喀哩國小時都步行上學，五分車來到調度站時都是一節一節的車廂，如果有空車廂的話我就會就推，加速之後爬上去坐到家裡再跳下來。從昭和庄搬來溪心埧三合院時，門前就是火車路（五分路），一直到宏舜工廠那邊過去，好像是螺潭剛過橋，剛好在馬場這邊有一個調度站。甘蔗在這邊彙整後再往上交，直直地往 130道路鑽往東勢園的書店出去，那邊還有一個調度站疊放甘蔗，地形較寬可以分軌，沿路一直載往臺中後火車站的臺中糖廠。以前我讀國小時都會趁火車來時追著抽甘蔗，五分車上總站著警備人員，他為了怕我們抽甘蔗危險，都會叫小朋友們不要拉，直接丟甘蔗給我們。五分車跑的速度不快，半走半跑就能夠追上。

國小畢業後的學徒生涯

國小畢業後的二伯因為課業關係並無再升學，轉而到大里親戚開設的汽車修配維修廠當學徒，學技術生涯的一兩年中只能學到基本的綁、裝等工作項目，雖說老闆是自己親戚，但工作過程經百般刁難，終於在一次事件中二伯憤而離職。

二伯：「國小畢業後在家賦閒兩三天，透過我外婆的親戚介紹，就去汽車修配廠當學徒大概兩年多。以前老闆很兇，一有做不好，五金工具就敲下來。有一次工作時工具（活板）不見了，老闆交代要找到才能回來。問題是老闆跟我一起做事，到底是你弄不見還是我做的也不知道，責任全在我身上。如果工具剛好台車上又開走了要去哪裡拿？我只好跟老闆說按原價賠償，就當作是我搞丟的。當學徒而已，那個項目我也沒有負責到，也不會跟老闆多爭辯，但對方堅持說要找到有，後來才沒繼續做。辭掉工作後我不敢跟你阿嬤說，於是每天帶著便當騎單車出們四處玩。後來廠裡來家裡要人，被家人發現我每天都出門但沒有去工作，差點被人打死。」

東窗事發的二伯回到家中與幫忙叔公種田，也和他兼著做土水、小工，一天差不多四五十元工資。不久後，二伯外婆家的三兄弟在大里內新庄農民電台（當時在豐原地區最有名的電臺為農民電臺，在豐原南陽路，於1953年設立，1955年八月與正聲廣播公司聯合營運，後來遷至大里區南門橋附近，也正式更名為正聲廣播公司臺中台。）周遭自行開業，來到家中徵詢二伯意願，於是二伯又開始了他的汽車修配生涯。

二伯：「如果那時候他們沒有來找我去做，說不定現在還在種田。以前的田以你阿公的跟你叔公還沒分家時計算，從頭用到尾都一兩甲地，真的快暈倒。以前洗農藥都還用揹的慢慢按，哪有像是現在動力的從頭洗到尾。如果禮拜六、禮拜日我們這些年輕人休假在家就慘了，你阿公就要找大家去田裡忙活，他就假日才有空。以前都是你曾祖父在做田或是請人做，你阿公都巡田水比較多，若是我有在家都要出去尋水、潑水。我們的田算是水尾，再過去就沒有田了。利用夜晚時分出來巡，潑水回去之沒看到水，再走回來水頭查看，又被別人阻擋住了，整個晚上一直來回走來走去。

我打趣地問二伯如果有選擇的機會，年輕的時候種田跟做黑手比較喜歡做哪個？二伯表示都一樣，有得做就好，管你做什麼。年輕的時候比較傻，傻傻地做。做了有興趣後就固定了，開始工作到現在退休年資也累積五十多年。

金門服兵役的狙擊手

二伯於70年代前往金門古寧頭服役，據八二三炮戰已十年光陰荏苒，前線煙硝氣息暫歇。

大伯：「當兵前二伯摔斷肋骨，在南門仔電台那邊一間汽車修配廠。老闆說他有騎車來，怎麼那麼久還沒看到人，結果是下坡摔下來撞到鐵。去草屯敷藥痊癒後才去當兵，當兵時還會痛，不知道是打電話還是寫信回來，阿公才叫我說再去草屯拿藥寄去給他。」

二姑：「這是你二伯在金門當兵，這隻狗吃的比他好，這隻軍用狗要細心照料，二伯要負責養他不能養死。」

二伯：「我在金門古寧頭當陸軍，以前當兵外島不放假，除非你有特殊的原因，不然不能回來。我有去訓練狙擊手，測驗距離是 250 公尺、300 公尺、 350 公尺。測驗的時候發 20 顆子彈，全中目標就能回來本島休假一周。我打完報回來只有頭一個 250 公尺的打了6發，之後 300公尺、350公尺都打了7發，結果沒辦法放假但有發獎金。」位於金門縣金城鎮北門里中興路173巷4號的金馬照相（金城）目前已歇業，政府核准設立日期為1976年08月06日，而最後核准變更日期為2016年07月18日。在國民政府於外島大量駐軍時期，曾經拍攝過許許多多的異地遊子們，阿兵哥們尤以照片為重，拍攝、沖洗後寄回家中報平安，二伯或許是在退伍前夕於金馬照相留影，紀錄其外島服役人生。

石門水庫一行人

石門水庫位於桃園市龍潭區，鄰近大溪區、復興區與新竹縣關西鎮，屬於全臺主要水庫之一。源頭來自大漢溪中游，是台灣著名的旅遊景點；石門水庫於西元1956年開始興建、至1964年落成完工。照片上標示72年6月（應為1972年，也就是二伯二十歲那年。）二伯戴著老花眼鏡，拿著相片指認過去的同事們。

二伯：「這都很久了，當兵前很瘦，這個早就過世了。這些都是我以前在內新庄工作的同事，這個我都叫他羊咩（音譯），這個住在軍功寮，叫做阿川（音譯），這個國華（音譯）。有的我認不得了，有的我看不出來了，這個好像什麼名字忘記了。我們歲數都差不多，加減幾歲而已，工廠集體出遊到石門水庫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