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無此人|Be a Santa
这篇是两封信。
十一月好。
许久没有写信,也失去了可以投递的人。于是写在这里。
我总是很羡慕一些朋友,无关乎物质上履历上的光鲜,而仅仅是一种心态——松弛的,高弹性的,对自己具有高接纳度的。
别误会,不是“咸鱼”的意思。其实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词,人们总是用它自嘲,往往介乎焦虑与放弃之间,又带了那么点优越的姿态。真“咸鱼”大概率不会为自己冠以此名,类似“打工人”,是一种抵抗,也是一种对真实的消解。
这些朋友的情绪往往很稳定或是自我接纳度很高,即使小幅波动也持续行动着。至少能为了目标精准地做事,舍弃掉那些我会有的纠结和情绪,没有诸多的困扰和烦恼以及无用功。我几乎能在不同的他们口中听到同样的话——只和自己比较。人生那么长,早一点晚一点,快一点慢一点,又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
我当然认同,只是道理都懂,上手全废。
于是对话场景自然变成了一场场“告解”,功效有如服用抗焦虑小药丸。
对话的人当然也不同,比如有些人“基因好”,有些人经历过一番挣扎。
这个晚上我听到一位朋友的自述很有意思。有意思的点在于他令我觉得,或许他的轨迹也影响了其参与公共讨论的态度。
我一直觉得他十分humble,大方承认自己的无知并且真诚夸赞别人,没想到他说自己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杠精”。即使我们的光谱不同,但是可对话的。反之,有太多人,即使不明所以也滔滔不绝,带着全然不顾听众的自洽,自信得仿佛世间不存在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爹味”与“油腻”。不过有时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社交技能。
有些类似达克效应。但不只是因为智识的增长而变得humble,而是真正悦纳自我后,不再通过“只想嬴”来找存在感。
他也坦诚告诉我,通过讲述一些曾经的挫折和思考如果能给予朋友启发或帮助会令他有价值感。
仍是夏与秋边界模糊的季节,我们走上几个或吵闹或安静的街区说着话。记忆中有许多结都在类似的行走和small talk中舒展开,它们往往被我的大脑打上夜晚、有风、星星或路灯明亮、树影摇晃的标签。
有时是自己的夜游。比如在神游的日子里,凌晨三点临时起意在小区里闲晃,去听黑黢黢的树发出什么murmur,看路面被白天吵闹的小孩用粉笔创作了怎样的涂鸦,值夜班的保安在刷着短视频如同身处rabbit hole或倚着手臂打瞌睡。比如在一个睡不着的清晨,翻开一本作家的笔记,二手书里夹一张base鰂魚涌的名片,读到“…maybe, when I am ready, I would like to ‘do something’, take up my responsibility for the city I vaule.”突然就安静下来。
在这些时刻,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时差。和自己的时差,和社会时钟的时差。
我开始试着体会“我”,不是那个高敏感情绪浓烈的我,而是那个不言语压抑妥善了的我。去察觉自己的行为表现,有时是压力下的应激反应,甚至没有在心中产生某种可被命名的情绪。
也感谢这些真诚的人,
在某个时刻,我看着他们的眼睛,突然不再害怕。
这一年就快过去,照顾好自己。
鱼香
2020.11.22
再看上面这封随手寄,有点鸡汤的味道。
冬日总是带了层灰扑扑的滤镜,一杯杯热可可也喝到见底,那就再服用一次吧。
在人们忙着做总结与计划的尾巴上,感慨我几乎没有在魔幻一年中感受到时间流逝时,读到这么一句话——
Our brains have their own way of rewriting time, of blurring events we’d rather not remember, or intensifying those we cannot forget.
COVID-19出现时,没有想到一年后仍肆虐,世界被深刻改变。
“打工人”“内卷”等词汇出现时,也没想到会成为社交媒体的久客,成为年度词汇。
前几天参加小聚,大家也更多谈论起在这样的当下如何关照自己的内心,初出茅庐却提前步入“打坐”阶段即视感。姐姐说,在二十多岁时做了许多事,而今天年轻人们都喊老了累了。我说“我觉得是因为时代不一样了。”
在那个瞬间,回想起这竟然是我在这一年的高频句——“你有没有感觉,那个时代过去了。”还被朋友笑这样的口气像个四十好几的中年人。
当然这话范围宽广,也是相对的,不管年纪几何,稍长的都爱称比自己小的为“小年轻”,“为赋新词强说愁”素来不新鲜。更多的是一种落差,历史潮流的,自我的。各种学家有自己的理论来解释落差成因,而我只想和你矫情地说些表象与感受。
那天乘地铁时我感到恐惧。放心,没有什么怪异画面,人们一如往常都低着头盯着电子屏幕,没有表情。只是这个画面太过寻常令我恐惧,在摇晃的车厢里第一次令我联想到电子僵尸。
Our brains have their own way of rewriting time. 仔细想想,无时不刻的红点消息将时间撕扯成碎片,又发生了多长时间呢?今天还会有人留言鼓励你“什么也不做”吗?什么也不做是困难的,因为“做点什么”太便捷了。娱乐与消费包装精美,行动的号角时刻吹响,可悖论是,越被支配越空虚,越忙越“摸鱼”。我也一样,尽管已经自我过滤短平快的内容,只有跟随“热点”阅读相对长的文章的需求,读后依旧觉得“脑袋空空,塞满垃圾。”
我选择短暂逃避,躲进“时光机”怀念,读收藏夹里十好几年前互联网上的文字。哈,很老派吧?
也不是质量比现在的高,贪恋氛围而已。那时没有那么多污言秽语,一种单纯却又欲望生长的模样,活色生香。不过这样存活着的数字痕迹也是宝藏,比起实体物,轻击按钮让一切消失是太容易的事。它就像你在街边某个熟悉商店留下的足迹,商店会倒闭,楼房会重建,你的痕迹也不复存在。
你知道我有一个喜欢却已经消失的站点吗?昨晚我意外发现它似乎回来了。
中学时,我热衷于在这个小站上收集各类复古胶片风的图片,读各处摘来的诗歌、散文,也有或许是网友创作的拟物小故事——通常是水果儿呀小动物,情感或励志的温暖鸡汤。
Christmas Eve我在时光机里,突然想起它,条件反射,搜索那几个英文字母。没想到跳出相似域名,熟悉的界面。有人高喊“爷青回”,有人说不过是个高仿站。“回归”三个季度,人迹寥寥,一首Joseph Brodsky的诗孤零零。人们说,自己曾经的帐号没有了,消失是一个表达时间维度上为永远的词汇。其实是在说,时过境迁,曾经的自己不复存在。阔别多年的寒暄,纷纷发文留言讲起自己的故事来——不少人回忆是因为初恋的安利开始用这个网站,而今早已失联,各自经历婚姻离合;也不少人是将这里作为中学时安放喜好的一隅……
类似的,这个小站也曾是我的“秘密花园”,承载了青春期里的孤独与心事重重。不过我倒没有那么怀念,似乎总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一点。
看了几分钟,我开始意识到变化。那时还没有KOL的概念,点进高频更新的ID,顶多会想Ta是编辑吗,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很有意思?而现在,我看着页面想,这就是“垂直”啊,二维码是为了导流,那导航栏里新增的分类是为了带货吗?……
这是我想说的,一切都在被“祛魅”。听故事的人长大变成了写故事的人,只不过曾经玫瑰色的起承转合,加上场景置换,变成了现实都市恐怖故事。流行词汇、Meme,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复杂的真实。对技术的批判也越来越多,看见它的boring是好事。只是身处落差,且自己就是落差,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记得小时候参加Christmas Party,从剧院的侧门走到台前领免费糖果,是作为小孩的特权。
但也许也许,做一个有麋鹿和无尽礼物还能环游世界的Santa,是不是更有意思呢?
如果可以,真希望我永远在灿烂的热带,
Merry X’mas
鱼香
2020.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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