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

沙加之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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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空气比较浑浊,很多味道和空气里的大颗粒抱在一起,难以散开,于是我每天早上走这一路,就是在不断地撞进不同的味道里。

初春的时候比较难适应,那时候冷,还有雾霾,一路上尽是些令人窒息的味道,戴普通的9002都没用,味儿还是一直往鼻子里窜,要戴黑色的9913,才能完全闻不到一丝异味。

入夏之后,几乎没什么雾霾,有时天会蓝得让你不相信这是北京。口罩自是多余,我也开始了急行军式的暴走。蛇行、闪身,熟练地避开每一个异味来源,看到前面有人手指里夹着烟,恨不能一记飞踹取他项上人头,却也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再加上二环路上连绵不绝的公共厕所,每天需要屏息提速个十几次,每每走到公司就浑身汗透。

新买的运动内衣自带背背佳效果,只得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往前走,一脸严肃,一身正气。“活脱一个慷慨赴死的刘胡兰”,我老公从高中时就这样说我。

这样走了两个多月,才终于把在台湾吃胖的部分减下去,顺便还强壮了胳膊和小腿上的腱子肉,但还是手无缚鸡之力,骑不了自行车。

你说那些点了烟也不抽,任凭烟味四散进空气里的人,为什么不去自焚呢?


北京不比南方,植物苏醒得慢,我走这一路也没啥特别的光景,于是决意今年不写物候记录,只在心里默念:这月季开得好大,桃花花期大概一月,桃子长出来了,这紫薇是不是开得有点早,每次下完雨就冒出好些木槿花,玉簪原来是这个季节才轰轰烈烈地开,核桃果子可以吃了吧,枣子还没红但已经很甜了,有些早就熟烂了在地上砸成泥,今年的石榴比去年结得多……

至于些旁的小花小草,根本没弯腰仔细瞧过。

说起来倒也奇怪,那些恶臭的味道久久不散,植物的花香却一个都闻不到。眼见着槐花开了又败,一点香味儿都没闻到。下雨也没什么用,空气还是浑浊。


从台湾回来之后,我有过一段时间的抽离感,情绪十分稳定,仿佛工作上的凡所种种都离我很远,仿佛是在看别人家的傻子瞎蹦跶。

可现在,这个傻子已经蹦跶到我跟前,用他的下限挑战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愤愤不平,郁郁寡欢。

可能是年纪大了,我的怨气也郁结在胸口,不那么容易消散,想用一万种暴力的方式与恶势力同归于尽,但隔着个屏幕,又能咋?倒不如我一死以谢江湖来得痛快。


最近在回想一些问题,比如,在“丧”之前,我们是不是常说“颓废”?在“抑郁”之前,我们是不是常说“忧郁”?在“约炮”之前,我们是不是常说“一夜情”?

词语在更迭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十分明显的感受,只在过去许久之后忽然想起来从前的说法。但新词儿不见得就比旧词儿更能达意,至多是一种花哨、矫情、时髦的变化。通顺是不要想通顺了,语法也没得,说起来爽罢了。

所以当一些人把新词作为某种标签,强或不强加在某个群体上时,可别忘了,这些都并不是新造的概念,而是从来就有的。在丧之前人们就颓废着,在抑郁之前人们就忧郁着,在约炮之前人们就一夜情,实在不值得公众号们大书特书。

“8岁的女儿也开始日更写作了。”放屁!那就是写日记,你自己当年为了编日记如何抓耳挠腮的都忘了是吧?

要么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呢,仔细想想各种论调不都是老生常谈,换个人物换个场景接着演嘛。我昨天遇到的混账不是今天这个混账,但他们都是混账。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天天遇到的同样的混账居然让我这个黄金圣斗士生了同样的气,实在是不应该。这样想想大概可以让我释怀一点。

不过抑郁和忧郁这两个词要单讲一句,虽然现在都说“抑郁”,应该是对抑郁症的一种正视,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不少人只是忧郁就觉得自己抑郁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80后、90后、00后都是上一代无法理解的新世代,但“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所以不管说年轻还是年老,你就看自己呗,你曾经年轻过,你现在老了,你还会更老。

但岁月的更替也没有带来什么日新月异,太阳和月亮还是旧的那一个,下面的人也越过越旧。


所以你们也别想有什么花了,概念再变,只要你这个人不肯变,就没用。

剥开这些层峦叠嶂的表象,看看你的核你的种吧,你以为你真的还能改变吗?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啥,这个世代居然需要这么多的正能量、励志、鸡汤、梦想、三观正,是糟心事儿太多了只能这么哄着唬着还是怎么着。每个有15分钟话语权的人都在想破脑袋让你跟着去,这里面存在多少谬误根本不能细想。你连用户都算不上了,变成“流量”,像大海里的一滴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玩意儿。

文艺复兴所提倡的人文主义至今没有刮过来,我们还在黑暗中摸石头过河,而且随便一摸就是一把刀。


这就是与空气中的大颗粒紧紧抱住的异味源,挥不散,吸不完,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


放弃吧。




写于2018年8月14日。

benl发在简书和豆瓣,前后脚都给我“仅自己可见了”,也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搬到matters来吧。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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