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鷺與少年

有靈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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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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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早已幻想怎麼逃亡,卻未戒掉妥協的慾望。

個人評分:8/10

蒼鷺與少年,又稱你想要活出怎樣的人生。片名致敬了作家吉野源三郎在1937年發表的同名作品《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但電影的内容卻完全由宮崎駿原創。

個人認爲這是一套動畫制作精良,很有宮崎駿的風格,(全部畫面是宮崎駿和60位畫師純手工繪製的)配樂也很好聽,是無與倫比的視聽盛宴!

同時這是一套敘事節奏和劇情混亂、很意識流、留白頗多的電影,需要後期去看影評才能完全看懂的電影(也不排除是我個人沒完全看懂!)但整體而言,我認爲它很像愛麗絲和夢游仙境的結構,還是很喜歡的。

我認為敘事和表達是不衝突的,但是符號隱喻系統與敘事絕對是衝突的。

意象的洪流取代故事本身推動著情節的發展,出現了零散的、噩夢般的片段,加上電影由多條故事線支撐,因此影片本身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通俗易懂性和連貫性。

前面四十分鐘的敘事節奏極慢,導致後面進入公路流的時候,主要人物太遲出場,而且戲份嚴重不足,導致後面的劇情像是塞進壓縮罐頭的麵包,非常倉促。

雖然符號有很高的概括性和深刻的意義,但是如果強調其表達而忽略整體敘事流暢性和邏輯連貫性,那麼對於普通觀眾(例如我)來說是不太好的觀影體驗。

PS 單從名字上來說,我覺得這是宮崎駿是在回首這一生發出的感慨/回憶錄,或者也是在問自己,到底他「想活出怎樣的人生」。 所以本來就不應該抱著尋找答案的心態去看這部作品。

(下含大量劇透慎入)

簡介:

電影的開始,空襲警報響徹東京上空,故事設定發生在二戰後期的日本,醫院發生的一場大火,令真人的母親葬身火海,後來真人跟隨父親,從東京到了鷺沼,並跟隨著他的新母親 — 去世母親的妹妹夏子,展開新生活。

眞人雖然對照顧他的幫傭奶奶們和其他大人都謙恭有禮,然而,真人難以融入學校的生活,因而令他變得孤獨,甚至爲了逃避上學而故意傷害自己。

有一天,一隻會說話的蒼鷺飛到真人的房間,並承諾了讓眞人重新見到已故的母親。

此時,懷孕害喜、臥病在床的夏子朝著那座廢棄的塔樓走去,神祕失蹤。

幫傭奶奶表示,這座塔樓是一顆外星隕石墜落於此地,所形成的奇怪的塔型石頭建築,當時曾舅公出於好奇,於是進入塔內,裡面的神秘事物讓曾舅公流連忘返,為掩蓋隕石的神秘,曾舅公更曾派人在石頭外圍,再造了一座塔樓,但之後曾舅公卻神秘失踪,人間蒸發。而真人母親久子在少女時也曾在塔里失蹤長達一年。

這些陳年往事、蒼鷺的誘惑,加上夏子的失踪,令真人決定進入塔里,救出夏子。而等真人進到塔樓後,就因此墜入異世界。

1. 完美異世界

這個地下的異世界就是人死後的世界,而當年墜落的隕石擁有自己的意識和魔法,同時打通了現實世界和異世界的通道。

隕石墜落是在明治維新時期,這個時間點別有用意,而恰巧明治維新是日本在西方船堅砲利的衝擊下,即遭受黑船事件後(美國逼迫日本打開國門),對國家進行改造。

30年後,曾舅公發現了隕石塔樓,而根據歷史,30年後正好接近明治維新的尾聲,所以當時作為第一個去到隕石塔樓的、被隕石選擇作為塔樓的主人,且被賦予改造 異世界的魔法的曾舅公也受到明治維新的影響,想以自己的方式,改造比現實更完美的異世界。

由此可見,異世界並不是曾舅公創造的,異世界本來可能存在於宇宙虛無間,而曾舅公利用隕石的魔法,把異世界打造成了有海、島嶼、亡靈等等實體化的 存在,也讓在那裡的動物擁有了智慧,如同上帝一樣創造伊甸園,將一切包裝成自己想要的完美模樣,但結果曾舅公不管如何改造,都無法達到完美的平衡。

這裏和現實世界一樣信奉並實行著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鳥類和人類進行著你死我活的食物爭奪,在異世界的每個物種,都有其人類七情六欲的代表性,例如鸚鵡群正代表著人類的“七宗罪”,其中“暴食”、“傲慢”和“貪婪”最為明顯。

完美的烏托邦世界,是不會存在的,這也從中暗示了人的劣根性,但人無完人,即使像真人那樣的善良少年,也會有自殘和說謊的時候,也正因為人們能看見邪惡 ,才能讀懂何為善良。

不管是無法殺生的亡者、飛不離天空的鵜鶘、填不滿胃袋的鸚鵡,盡數受到詛咒一般,受囚在某種限制中。但在善良與邪惡之間,還存在了一個難以平衡的灰色地帶,也是為了生存下去的無可奈何。

但身為塔主的曾舅公看似充滿著偉大的抱負,實則殘忍,高高在上,一手緊握塔內的治理權,但卻連最基本的自由——離開的權利都不願意給予鵜鶘。耗費一生追尋的烏托邦,結果卻是打造出另一個蒼白的地獄,是扛著大義之旗,然後行剝削之實的獨裁者。

電影的最後,急切想要維護世界秩序的鸚鵡大王試圖搭起能夠維持異世界平衡的積木,但最終卻加速了世界崩壞。

如果聯繫起電影中描繪異世界秩序崩塌的節點,即二戰即將結束的1944年:一個舊的世界體系(帝國主義)將被新的世界體系(資本主義)所取代。拼命掙扎著維護舊秩序的鸚鵡大王最終只能加速它的滅亡,但更具批判性的是,類似鸚鵡大王式的「秩序維護者」會持續在歷史上出現並對世界造成更巨大的破壞。

2. 自我和解

宮崎駿式電影的主綫基本為少年快速成長,並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出那個困住自己的世界。

死人墓碑是邪惡的。

電影中提及異世界的亡魂比現實世界的人多,影射著戰爭時期死了很多人,但不少人是作爲發動戰爭的邪惡之人,因此為他們亡魂而打造的墓碑注定是邪惡的。

例如真人的父親是開軍工廠的,豪擲跋扈,對戰爭財汲汲營營,形象類似於戰後的日本政府:雖然軍工產業告一段落,但工業化與現代化無法停歇。 某部分人的幸福,正好奠基在另一群人的苦難之上。

他因得到外資支持而高速發展並變得富强,想抵抗因果的事實,例如拔刀揮向鸚鵡群,並試圖忘去過去的伴侶,對標現實就是拒絕承認戰時日本犯下的罪行。

在昏迷過程中,真人靈魂出竅,來到了更高的領域,見到了這個塔樓的主人,也就是真人的曾舅公,他想讓真人做他的繼承人,具象來説就是把13塊不穩定的幾何積木拼成一座不倒的塔,就能維護異世界平衡。

真人意味深長地指著自己頭上的傷疤指出自己也並非完美善良之人,自己為了逃避現實變故的衝擊,砸傷自己的頭,並欺騙所有人,所以他不能觸碰沒有玷污的積木。

人要爲自己的決定負責,並坦然面對內心的惡意,準確來説是人性的缺陷,例如自私、傲慢。因此真人拒絕繼承統治權的舉動,並選擇承擔自身的惡意,進而意外打破囚禁的循環,以「毀滅」推動塔界走向不同以往的新生。

真人作出的更深層的選擇是他改變了一直以來人類中心式的的邏輯一-他不再願意作為個體去營造一個單一穩定的世界的幻像,而是通過放棄而去尊重世間萬物的存在。

然而,真人的選擇歸根究柢只能間接影響他者的選擇,而非直接決定世界存續本身。電影在消解了個體選擇對於人和世界存在本身的「決定性意義」的同時,又點出了個體選擇對於改變身邊環境,乃至世界存在方式有限,但巨大的影響。

這位守護者,作爲宮崎駿本人的投射,將自己淹沒在滿是故事的世界中一樣守護著這個世界。他推動著一切故事的發展,如同自己是世界的造物主。以他的出場為契機,這部影片的故事線迅速收結,如同那些堆砌成山的石子突然崩塌一般。

最後烏托邦似的象牙塔轟然倒塌,主角真人選擇回到現實世界。

3. 你想要活出怎樣的人生呢?

「你想怎麼活?」這個中心主旨,貫穿了整電影,正如眞人一開始就翻找出了塵封的《你想要活出怎樣的人生》的書本,上面有著母親對他成長的註記 。

離別的時候,真人請求他的母親久子(亦即是火美)跟他一起去他的時空,久子拒絕了。

真人對久子說,如果你回到原本你的時空,你將來就會被大火燒死。

久子說,我要回到自己的時空,為了將來生下你。

真人說,但我不想失去你。

久子和真人擁抱,說,有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別忘了我不怕火。

母親用行動告訴真人,如何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真人似乎在那一刻釋懷了,他孓然一身,卻給人感覺到現實和理想世界的和解。

「世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正是結尾看似無用的選擇賦予了我們全片觀看以及思考的意義,客觀的觀賞和主觀的選擇之間的界限隨著個體與世界不斷交流融合而變得模糊。

「你想怎麼活?」這個問題本身好像不需要被思考──這個問題唯一的答案是:活下去,我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所有人都無法脫離前人的創造、經驗和記憶而活,但前進意味著放下過去,同時懷揣著前人留下的記憶與教訓向前走,就算預感到時代即將走向災難的同時,但仍然對下一代懷抱著希望,直到將火炬交給下一代。

最後主角從異世界帶出兩個東西:一個純白的積木、作爲護身符存在的霧子奶奶的小雕像,都彷彿在告訴你不用從長輩那裡繼承任何東西,你生來就是一張白紙,就算在長輩的守護下成長起來,但你還是需要自己思考自己的一生如何度過、想活出怎樣的人生。

完。



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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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靈Y.L.IG: @m._.sty_ 只寫影評、小説 學業繁重,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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