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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魚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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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異地戀,我們說的其實是⋯⋯

鯨魚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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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地情人就像失憶症患者,每天都比常人少了一節記憶,卻多了一節不屬於他的記憶,他們必須互相投餵記憶,來補足自己不完整的拼圖。

「有時候很想念他。」朋友S幽幽嘆了口氣。

在一起半年後,S的男朋友出國唸碩士,展開了漫長的異地戀。每天他們都會聊天,分享兩個時區的生活,「起初其實還好,我們有長遠作戰的共識,大家也不是那種需要黏著彼此才有安全感的人。」

維繫一段異地戀情有好幾重難度關卡,但先說明一下,「移情別戀」對我來說不是其中之一,更確切來說,不屬於「維繫感情」的關卡。

從愛情的本質來理解,「移情別戀」或是「變心」更像是一種狀態的描述,一種將情感以線性時軸方式俯瞰得出的形容。我們把它視為某種意義上的背叛,因為我們假定了愛情是我們送給愛人的餽贈,將這餽贈收回和轉發是悲劇的。但本質上,「愛上另一個人」和「愛上一個人」是一樣的,如果愛情在人類對情感的理解上符合美的準則,則無論是在什麼狀態下的愛情都應當是美的。移情別戀的背叛感,說白了,就是愛上他人那位給予被褫奪餽贈者的憐憫。

當然人們還是可以採取很多措施迴避變心,但這只會讓我們投誠於人,而非投誠予情感。

回到朋友S的戀情。

正如光無法逃逸黑洞,異地戀也有它的物理定律。S和男朋友毫無交集的生活,終究很難依靠一束光纖去綑綁,「後來我換了一份工作,和同事關係很不錯,下班會一起吃飯小酌,週末會一起出去玩,漸漸就沒有了一開始那種每天想要知道對方生活的想法。」

維繫異地戀的驅動力,是彼此心靈上的空虛感和不安全感;那些不需要接觸,僅需要很少溝通便能適應對方不在身邊的情侶,恰恰是最難撐過過異地戀的,這跟那些衣食無憂的人往往更容易為人生意義所困惑一樣,換句話說,他們和所對應的事物之間,並未有創造出有逼切性的,唇齒相依的關係。

愛情就如同食慾,想維持著,必須得保留一定程度的空腹感。這種空腹感驅使雙方撥開物理阻隔,探索對方生活的點滴,藉想像來畫餅。對異地情人來說,兩人各自的日常是兩個人的署名,要套用比喻的話,他們就像失憶症患者,每天都比常人少了一節記憶,卻多了一節不屬於他的記憶,他們必須互相投餵記憶,來補足自己不完整的拼圖。

無法見面也無法觸碰的戀情,就像是雜食者處於轉換為素食者的戒斷期,身體本能感知到缺乏某種元素造成的不適應,一種本來能透過接吻、體香和擁抱誘發的一種對愛意的宣洩途徑,現在只能用聽覺和打了折扣的視覺來補足。

如果情慾的缺失只能用情人來填補,那這個問題或許不會如此讓人懊惱,然而事實是,情慾作為一種心靈保健品,其營養成分並非沒有不能用來填補的替代品——甚至可以說,相比起其他情感,情慾的必須性更低一點。撇除了「出軌」這個場外因素,當我們在有意無意選擇了其他的替代品,結果就會像S那樣,「沒有了一開始那種,每天想要知道對方生活的想法。」那些替代品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瑣碎。

這道理其實適用於所有愛情,異地戀只是藉由感官的缺席放大了愛情最「崇高」的部分,繼而向戀人發起拷問和挑戰,(我這裏說的所謂「崇高」,就是不依賴被動方式,也就是被擁抱,被親吻,被撫摸)挑戰他們走上離安逸更遠的選項,從而察知,接納,並且成功將愛情,在即便如此惡劣的條件下,仍然內化為一種能甘之如飴的型態。這種內化並不是要把愛情昇華至帕拉圖式的戀愛,而是用僅存可利用的感官(以及你的想像力),對抗那些因為缺乏物理感官刺激而湧現的空腹感。將那種渴望寄託在這分離日子的盡頭。

至於那些活生生,能觸碰到對方的戀人,浸淫在其雜食者的幸福裏,在那些不那麼「崇高」的惰性裏頭,他們一樣面對感官的取捨——更追求積極性的部分。這種恆久存在的情慾矛盾,還真是讓人省不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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