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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初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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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比兩個姊姊的年紀小了十來歲,初經還沒來,胸前還是一片平坦;她看著兩個姊姊在鏡子裡的模樣,有著長長的睫毛、細修後畫出完美弧線的眉、淡雅卻亮眼的臉頰,還有那胸前的堅挺都讓她看得期待自己早點像姊姊一樣長出婀娜的身材,希望有日也能像姊姊在妝扮自己的時候都能讓人目不轉睛盯的被觀看。

子雲倚在房門邊看著準備出門工作的姊姊心婕和詩雯。二姊詩雯正坐在鏡子前畫著眼線,她仔細專注地盯著鏡裡的自己看;大姊心婕則是安靜地站在另一面全身鏡前看著自己撥著溢出內衣外的乳房,想將它們完整的擠進那個可以露出乳溝的胸罩裡。

小雲比兩個姊姊的年紀小了十來歲,初經還沒來,胸前還是一片平坦;她看著兩個姊姊在鏡子裡的模樣,有著長長的睫毛、細修後畫出完美弧線的眉、淡雅卻亮眼的臉頰,還有那胸前的堅挺都讓她看得期待自己早點像姊姊一樣長出婀娜的身材,希望有日也能像姊姊在妝扮自己的時候都能讓人目不轉睛盯的被觀看。

先看見她的是對著鏡子畫著眼線的詩雯,「小雲,不要站在那裡,怎麼不進來?」

子雲走進房間仍然直盯著兩個姊姊化妝的動作,像著迷那些漫畫、動畫裡,帥氣男主角和有著水汪汪眼睛的女主角那樣目不轉睛。經過心婕身邊的時候,心婕伸了手摸了她的頭說:「妳是不是又長高了一點?」

子雲看了心婕一眼,在兩個姊姊的中間停住問:「妳們這次出去要多久才會回來?我可不可以跟妳們一起去?」

詩雯將子雲拉到自己的眼前,拿起眼線筆在她的眼上畫了起來,像作畫般專注在畫紙上落筆,又像在欣賞眼前的風景,盯著她的臉瞧,「妳在家好好讀書,不要像我們一樣,那麼早就要出去賺辛苦錢。」

詩雯畫完子雲的眼線,順手拿起一旁的腮紅塗要往她的臉上塗。子雲伸手拿起那支顏色鮮紅的口紅遞給詩雯,用最細小的聲音問:「妳能不能幫我擦口紅?我也想像妳們一樣塗得紅紅的,很好看!」

詩雯仔細地用唇筆畫出子雲的唇形,她像是吃著冰淇淋一樣,唇上多了濕潤,想伸舌舔去嘗嘗那是什麼滋味;心婕在一旁邊穿衣邊轉身對詩雯說:「花詩雯,妳不要幫她畫啦!不是說好了,不要幫她打扮嗎?」

詩雯沒理會心婕,繼續描著子雲被陽光灑下透著晶瑩的臉上那張小嘴。放下唇筆時,詩雯對著子雲做了抿嘴的動作要她抿勻唇上的口紅,詩雯拿起另一張鏡子交給子雲,自己像觀賞畫作看著子雲,她轉頭對詩雯說:「小雲化起妝來比我們兩個好看,我都快要忘記我自己沒有畫妝的樣子了!」

子雲看著鏡著的自己,像盯著魔術師的手裡的水晶球,看見另一個像是幻影卻又真實存在的自己,她對著心婕指著梳妝檯上的手機說:「妳幫我拍一張照片好不好?我想要有一張妳幫我畫完妝的照片。」

詩雯一邊拿起手機對著她拍下照片,一邊跟她說:「小雲,我知道女生都愛漂亮,但是妳在有能力工作以前都不要打扮自己,像妳現在這樣頭髮短短的就好。」

子雲才想開口問:「為什麼?」卻被心婕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後。父親花國偉站在房門口不耐地嚼著檳榔,語氣含糊、帶著咬檳榔時發出的喳喳聲響問:「妳們兩個還要多久?妳媽的車在外面等了,不快一點是要等多久?」

花國偉正想要再往心婕的身後看去時,詩雯快步地走向父親將他推出門外,「快好了,你先出去外面等我們。再一下就好了!」

花國偉沒有離開的意思,還想再往前看看她們究竟在房裡磨蹭什麼,但詩雯更用力地推了他一把:「爸,你出去等啦,你在這裡看也不會比較快啊!」花國偉才剛酒醒反應不及,動作沒有平時清醒時的快,被推出了房門。

花國偉看著被關上的房門,用手接著嚼到沒有味到的檳榔,再伸手進褲裡摸出一包菸,拿出一根含在嘴裡,整個菸嘴都染上檳榔的紅。他點著菸走到屋外前又回頭對房裡的女兒喊:「快一點,我下午還要去胡叔叔那裡打牌,不要害我來不及。」

心婕和詩雯在房裡趕忙卸去子雲臉上的妝,心婕顧不得她欲言又止的想說點什麼,邊幫她卸下妝邊對她說:「小雲,妳聽姊姊的話,一定不要太愛漂亮,有一天妳會離開家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那時候妳再好好的打扮自己就好,在那之前除了制服,最好連裙子都不要穿、頭髮短短的、褲子穿長褲就好。」

子雲像是討不到糖吃的孩子,嘟著嘴說:「人家也想美美的,想要像妳們一樣穿漂亮的衣服。」

心婕停頓了一下,用更堅定的語氣跟她說:「一定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太漂亮。」

子雲閃開心婕的手,心婕還是將她的臉轉向自己,一一除去她臉上的化妝品。

看著子雲的委屈,心婕只好換個方式說:「妳現在的皮膚很好,不要常用化妝品,不然很快就會老得像我這樣,怎麼擦保養品都沒有用。」

心婕的臉雖然還有稚氣,但因為長期塗抹著化妝品,讓她的臉老得像是三十以後,已經進入乾燥沒有水份而多了許多皺紋,絲毫看不出她剛過二十沒幾年。

母親張淑美在屋外的車裡狂按著喇叭傳來陣陣的催促,像壞掉的警報器,用著一樣的節奏「叭、叭、叭」響徹週末的早晨。花國偉不耐煩地再度走進屋裡敲著她們的房門:「妳們是好了沒,再不快點要換妳媽來催了。」

山下的生活不太容易,花家五口從山上搬下後,原有的務農、栽種果樹的工作不像在山上那麼容易,花國偉是個好吃懶作成天喝得爛醉的男人,張淑美則是靠著娘家還有幾片檳榔樹林,在小鎮上包著檳榔維生。

花國偉清醒的時候,偶爾到工地扛水泥上工或者跟著葬儀社去扛棺木、打雜。小鎮裡還留著許多傳統人家,依循著古禮土葬,花國偉只要還能在約定的時間醒過來、清醒著,還是能接到許多工作,但這對父母不只工作不積極,常常打麻將配酒醉到夜半,很難在中午之前看見他們清醒的模樣。

平日裡子雲都是一個人起床準備自己的早餐,一顆饅頭配一顆蛋,放進電鍋裡倒八分滿的水,再倒杯牛奶,就是她平日的早餐;她吃學校的營養午餐,學校的老師都知道她像是個沒有大人照顧的孩子,多半都會幫她準備一份回家後的晚餐,但若是遇到週末或假期時,她就得趁父母牌桌上還有現金的時候跑到父母身邊抽走幾張鈔票,去鎮上的7-11買碗泡麵或是微波食品,若是有時兩個姊姊從市區回來會塞些錢給她,才能讓她不致於餓肚子。

唯有在接送兩位姊姊來回市區、小鎮的時候,花國偉和張淑美才會起個大早面露欣喜地出門接回姊姊們,或是不耐煩地催促著才剛回家沒幾天的心婕和詩雯該要準備出門了。

子雲第一次跟著父母進到市區時,她起了個大早,悄悄走進姊姊的房門,坐在心婕平時坐的位置。她打開桌上放著化妝品的小盒,將盒裡的口紅、眉筆、腮紅、粉餅⋯⋯一項項學著姊姊畫妝前在手上塗抹,她從中挑出一條有著亮粉的淡粉口紅,對著鏡子畫上自己的嘴唇。

子雲看著鏡子的自己,露出了留在詩雯手機裡畫好妝的笑容。

子雲坐在休旅車的後座,被市區裡的建築和那五花八門的招牌給吸引,她幾乎要將頭探出花正國那台休旅車的車窗,看著跟山下和山裡只有綠色、咖啡色系不同的色彩繽紛,她發出驚奇的叫聲說:「大姊和二姊就在這裡工作喔?看起來好熱鬧喔,我以後也要來這裡賺錢。」那棟全國第二的高樓從眼前出現的時候,她在車裡更興奮的大叫了起來:「這就是每次跨年都會放煙火的地方喔?」

張淑美從副駕的位置轉頭跟她說:「坐好!」子雲把頭從車窗退回了一點,張淑美接著說:「妳還小,等妳再大一點,才能跟她們一起工作。」在駕駛座上的花國偉也轉頭看了子雲一眼說:「像妳現在這樣還沒發育,可能沒有人要喔!」

那天是個陽光普照的日子,子雲和父母從山腳邊開車開了很長的路,從高速公路的東邊開到西邊,下交流道後又從大馬路橫越到的另一端看不到什麼人車的地方。車駛過那棟高樓沒多久,就被它身邊其他大樓給擋住,這城裡太多高樓,一前一後的遮蓋遠處的視線,若是恰好站在樓的正下方,還經常性地抬頭看不到天。

子雲看著市區的街景,比對著心婕和詩雯幾次跟她提起的「市區」,那些大樓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也不像山腳下那間已經很大的百貨賣場,只是一層樓的賣場;快要看不見那棟大樓時,花國偉將車轉進鐵軌旁另一座山腳下、邊坡旁那排透天厝,停在「麗霞美容理髮」的騎樓前。

子雲喃喃讀出招牌:「麗霞美容理髮」,再抬頭看著透天厝後綠綠、灰灰的山,問著將車剛停好的花國偉:「這裡不是跟我們家那裡長得很像嗎?為什麼大姊她們要跑那麼遠學做頭髮?」

花國偉和張淑美沒有理會她,子雲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父母走進「麗霞美容理髮」,牆邊紅藍白的旋轉燈在那兒繞啊繞的,店裡看上去沒什麼客人,只有一個男人在躺椅上塗著白泡泡被另一個女人刮著臉上的鬍子。她盯著出神,想像著站立在男人身旁的是大姊或二姊的身影,卻完全沒有注意心婕和詩雯一一走出理髮店的門口。

「小雲!」心婕先是開口叫了子雲,她才從盯著理容院發呆的表情裡,注視著心婕。

心婕穿著細肩帶背心,外頭披了一件薄襯衫幾乎要蓋過她的小短褲,在某一個角度看起來像是沒有穿褲子一樣,詩雯跟大姊差不多的穿著,兩人沒有上妝的臉頰在陽光下顯得蒼白。當心婕走近車門看著子雲臉上畫著像摻了太多水的顏料,在輕輕地著上了色。

「不是跟妳說過,不要那麼早就打扮自己嗎?」

子雲替心婕和詩雯開了車門,開心著心婕發現她臉上的淡妝,「市區好熱鬧喔!我也要快點像妳們一樣出來賺錢,穿小裙子和畫漂亮的妝!」

跟在心婕身後走出理容院的詩雯看了子雲一眼,「妳好好唸書啦。賺什麼錢?妳不要像我們一樣。」

子雲看著從理容院走出來的花國偉和張淑美,他們一邊嚼檳榔、抽菸,邊低頭數鈔,還同時跟著理容院的老王說著話,她看著父母手上那疊鈔票對著兩個姊姊說:「我想要跟妳們一樣,可以早一點賺錢,我才不要唸什麼書,唸書又不能賺錢,我不想要跟爸爸媽媽一樣都沒有錢,我想要像妳們一樣賺很多錢。」

依慣例張淑美在上車後,將手上那些從老王手中接過來的鈔票各自給心婕和詩雯一些,再從中抽出幾張鈔片交給花國偉,再將最後的厚厚一疊鈔票收進她繫在自己腰間的腰包裡。

心婕和詩雯兩個人離家幾個月在麗霞的工資足夠花家過上大半年,若是遇上出手比較大方的客人,那些收入讓花家過上一兩年也是有可能的事,更有一些年過半百的男人,想從老王手中把兩姊妹「買斷」帶離麗霞,多半也都因為老王開出的天價打消念頭。

從子雲出生沒多久,花家從山上舉家遷至山腳下,心婕和詩雯的初經陸續報到後,在賭客老王的牽線下,兩個姊妹一一被送進麗霞工作;心婕一直想方設法帶著詩雯逃跑,從山腳下逃到市區,再從市區逃回山上,沒有學歷也沒有其他工作能力的兩個人,就在逃跑和被毒打中度日。

心婕和詩雯想過要回學校上學,幾次央求父母讓她們回學校上學,但花國偉和張淑美總是在她們回學校上不滿一個學期,又將她們帶到另一個山腳下,從她們的身體榨出她們的青春,賺著那些他們從賭桌上所需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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