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员诗选|历史上的意难平
折简能招我,论诗夜不眠。
——明·蓝仁
曾经,知乎上有一个热门问题:“怎么写小说最刀?”问题下面的高赞回答写道:“写上位者卑微到尘埃,高傲者求而不得,写偷窃者死于奉献,自私者死于牺牲,青梅竹马却反目成仇,一见钟情却身不由己,写幡然醒悟却永远错过,朝夕相处却物是人非,写救世者籍籍无名,蒙冤者死于平反前夜。”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些全都出现在一部小说里,这部小说应当叫什么呢?”
“而这,我的朋友,它叫历史。”
01 古城的风霜……
金陵劫
卢伊
六朝胭脂沁血色,南国萧条染烛尘。
百里烟堤尽覆溃,十台宫阙一并焚。
佛堂慈悲泪犹浸,铁锁凄寒酒尚温。
羌胡踏马高桥断,谁怜惊杯落盏人。
金钗难换吴钩恨,花红易逝江水深。
菩提垂抚荒禅寺,不知河洛度几春。
南京,六朝古都,可他在历史更迭间饱经沧桑,金陵城,城门开,几朝血泪换几朝繁华。这座城,被推做权力的牺牲品过,被铁蹄踏碎过,被诗人书写过,他依旧在那里,就那样俯瞰着人世间的春去秋来,物换星移。秦淮静流,把烟堤、画舫、金钗、吴钩,一并都淹进历史的桨声灯影,任其发酵而醇香,待后人掸掸灰尘后轻启,品这古城的酸甜苦辣,醉倒,直到成为这酒的一部分。醒时惊觉,不知河洛又渡了几个春秋,但历史,从未离去。
此诗造意佳,意象与用典颇具历史宿命感,将金陵古都的底蕴描绘得淋漓尽致。
02 盛世的覆灭……
黄金国殇
谢承熹
南十字座黯然飘曳,
文明假面堕入卑劣,
黄金点燃火的极夜,
枪炮、病菌与钢铁!
安第斯巅石潮倾泻,
太平洋底寒流激灭,
月光斩下血的判决,
皇作尸体、神为碎屑。
地平线前稠雾凝结,
太阳之脊陷没冥界,
绝壁遗落墓的注解,
告别冰冷、葬礼轻蔑。
传说的黄金之国——印加帝国,矿脉中埋藏的黄金使他们富裕,也激发强盗的贪婪。皮萨罗以狡诈的骗术的弑杀印加君王,以欲望的业火焚毁山巅都城。所谓文明,却使用卑劣的计谋、残酷的手段,也不过披着假面的强盗尔。
哀唐
卢伊
行瑜本固梨园寨,知讨南北遁龙泉。
十州带甲蜂拥剿,百万天师列阵俨。
沙陀引弓飞鹰涧,羌胡勒马白鹿原。
邠宁纷乱贼自溃,檄首传京定渭间。
静难枭将堕重渊,凤翔豺狼伺圣颜。
敢叫青牛失厉色,香炉焚寂少彩烟。
蕃节束袍驾长车,牙兵肆衅烧枢阙。
罗刹匡国昭大义,夜叉救驾星夜兼。
虎出关右天下震,骨露荒野无人怜。
神器流离山河碎,怎祈太微护祚延?
有哪个君王实现了长生的夙愿,又有哪个王朝千秋万代未覆灭?纵然是大唐,一度万国来朝,气象何等恢宏,国力何等强大,也会由盛转衰。接着,在连苟延残喘都无法做到时,消散于硝烟中,融化在乱世里。
唐朝是李家天下,皇室以老子李耳为祖,青牛为老子的坐骑,故诗中云:“敢叫青牛失厉色。”“罗刹匡国”、“夜叉救驾”等典故的运用更是讽刺至极,因唐朝最后君王流离失所,江山社稷沦于军阀割据,却没有神明能再护大唐的江山分毫......
宋赋
卢伊
将军建业祚十年,唐后五代十国延。
半生沙场英雄志,封儒略诩治中原。
斧惊烛舞江山易,继相革马率辽燕。
胡骑血浸萧索泪,羌铠风洗朔寒天。
鬓将饮马冰川口,胄士难食粟粒坚。
败军无能收故土,乱贼有耻犯宋边。
太后持囯攻晋北,圣宗铁骑破阵连。
明相劝君为国征,君辞敌锐胜负悬,
终御精兵澶州卫,势贯如虹战赫宣,
以身许国生向死,退辽盟约护国全。
仁宗叹征功未却,元昊称霸占陇甘。
神宗亲点八十万,怀州百里克难前,
溃军千里倾散去,大水崩沙坦聚歼。
宋夏战罢无胜者,灵州河畔骨未间。
河南十年无粮存,陕北大荒绝人烟。
英主才枯韬略失,迫开边市岁币联。
从此宋人难傲骨,唯泛花舟醉彩涟。
永昌凄戚何人泣,却叹之僖两道迁。
五代后,赵匡胤黄袍加身,开大宋三百一十九年国祚,大宋的浪漫,是富裕冠绝的经济,是风骨缔造的文气,是诗家仙才的东坡,是豪放婉约的词峰,是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智慧,是仁宗驾崩后全城的长悼。大宋亦有遗憾,是北望燕云河山的不甘,是逍遥王爷身作官家的徽宗,是建炎仓皇南渡的耻辱,是十二道金令召岳帅的无奈……从此宋人难傲骨,只把杭州作汴州。
03 天运的不济......
怀阿连德
谢承熹
拉宫炮恸八千里,总统枪熄半百年。
神像修升星火灭,镰锤锈落泪河悬。
一国霸世民何主?万姓屈权道怎言?
复卷残旗铭赤血,豪挥义剑战青天。
50年前的9.11,智利左翼民选总统阿连德,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总统府拉莫内达宫慷慨战死。从此智利进入了16年的皮诺切特军政府时代。这也意味着,通过议会斗争实现社会主义的努力被宣告失败。当阿连德的塑像再次被竖起在广场前时,已经变成了无害的神像,然而不甘和愤怒永未停息,历史会在残旗和赤血中给出新的答案。
太平翼王颂
谢文轩
壮气雄图付寂寥,西风卷日黯萧条。
旌旗汉塞云连碛,鼓角湘江雨满宵。
大渡兵丧心未已,中原事去恨难消。
登临莫上高楼望,目断青山问六朝。
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作为天国柱石,南征北战功业盖世,曾经三败曾国藩,逼得曾投水自杀,最后却因为天京之围和天京事变而功亏一篑,被迫西走,最终大渡河畔兵败,身受清廷千刀凌迟,慷慨就义,一生起伏令人唏嘘。
怀古
徐闻浩
南国风雨摧良寐,
未舍梦中旧脂胭。
遥恨钱塘困后主,
罪怀几阕江宁天。
“风华绝代词中帝,奈何生在帝王家”,这是对李后主最好的写照,亦是感慨与惋惜。但又正是如此宿命的错位,为他的作品赋予了更多的生命力和情感冲击力,故其佳作一大部分,皆因宿命和痛苦造就。这样的经历既成就了他也摧毁了他,他把握不住国家,把握不住爱情,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旧脂胭”代指大小周后。末句用典无迹,典故出自赵匡胤问李煜平生最得意哪一句词,李煜说:“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李煜之答看似写扇子,实则意指赵宋天下是从南唐怀中接过,这才得国正统。也因作者创作时对当下自身境遇和情感经历的感怀,此处访义山笔法,幽微难言。本诗是一首七绝,末两句“困后主”下三仄,以“江宁天”下三平来救,虽罕见但有古例,如《题破山寺后禅院》中的“悦鸟性”对“空人心”。
“我不忍看完这本名为“历史”的小说……”
“是的,我的朋友。但你会继续读下去的。那些意难平都是历史壮阔画卷里的山脉和深谷。每次当你合上这本书,你都用目光抚摸了这些起伏。
创作|苇如诗社社员
评论/赏析|徐闻浩
编辑|徐闻浩
审核|谢承熹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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