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
你走了,
看着你满身伤痛皮肤溃烂的臭皮囊,
还有那因五度中风意识不清醒的头脑,
我自私的幻想坚持让你活着,
妄想让你通过痛苦不堪的治疗过程来恢复健康,
或者这才是我最大的自私,
十七年来,
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尽量做到每周带你去找我认可的良医,
我妄想像十七年前遇到康医师一样,
可以通过中医手段让你把体内的淤血吐到满厕所那样康复起来,
但康医师几年前也不在了,
像这样医术高明的中医师,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给你找,
满大街的中医馆,
都是只会治疗头晕咳嗽的中医师,
还有一堆商业味道浓厚治疗手段的中医馆,
我不客气的说,
难怪至今有许多人看不起中医,
唉。。。算了!
或许是康医师的医术超群出众吧?
二十五年来,
你第一次中风到第三次中风为止,
每一次一周住院期间的漫长夜晚都是我陪你度过的,
我头脑不灵光,读书也不好,
空有一身的牛脾气和牛力,
没做过让你觉得骄傲又能到处炫耀自己孩子的事,
但至少我每次能在你有事情发生时,
[别怕!有我在!]
二十五年来,我做到了!
爸!别怕!有我在!
今天中午时分来到床前已经断气的你,
我坚持在我父亲的额头上亲吻,
然后轻声的对你说:“别怕!有我在!”
这或许是我唯一的骄傲吧?
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底了,
你看?
我没有你向外人说的那样我只有三分钟热度吧?
你为我做的报生纸,
我为你做的报死纸,
救护车人员和我说,
经过确认之后,
证实你已经断气了,
他们也不需要带你回去医院,
身体皮肤都溃烂成那样了,
还需要带回去咩?!
到警察局报案时,
警察问你需要带父亲去医院解剖吗?
我说都痛成那样了,
就别带回去医院吧?
警察看了你的照片之后也认同了,
在你的报死纸上签名时,
我想起了一个月前在医院签的授权书,
一年也没写几个字的我生起了仪式感,
在警察局里我要规规矩矩的为你的报死纸上签名,
我亲手签的名!
艳阳天底下,
我的身体是冷的,背脊发凉的冷,
想要继续做有爸的孩子的希望落空了,
我居然在棺材店亲手为你挑选棺木,
过去,这都是你们大人的事,
爷爷的棺木就是你们去挑选的,
店家问我可以吗?
我反问自己,可以吗?
我从来不看这些所谓规矩的,
抬棺木走过时头别抬起来,
要回避,要四次站立跪拜,
因为你选择了道教仪式,
我只好配合这个游戏,
当棺材店的人说叫我回避,
他们要抬你进棺材时,
我说我可以吗?
虽然我的脚踝因为尿酸疼了半年,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那个信心能做到,
但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责无旁贷的坚持抬你上去,
连我弟在内,为什么要四个人抬你呢?
我也不知道,
你在医院住院期间,比我胖的你,
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你抱上病床,
扛重物我从来没怕过谁,
要亲手抬自己父亲进棺材这种体验相信到我断气前永远都忘不了,
就像是我当初坚持在妻子旁边亲眼看着我两个孩子出世一样,
“有我在!别怕!”
生活上我可能无法完善的提供物质资金,
可能也没有很多学历上的炫耀,
我也没有胆大到遇事不怕的能力,
但我尽量做到在大是大非事情上有我参与,
我虽然脚软,但我绝对不会走,
都脚软了,哪里还走得了?
好吧!就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