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带着我的脆弱一起,跌跌撞撞走一条晦暗不明的路
我很多年没有写年度总结的习惯了,大抵是因为一种叛逆心理,不愿意允许世俗时间在我的心智上发生作用:当时钟走到2023年1月1日零点时,它也就只是走到了而已,它并不必然许诺我的人生就此停顿、转折或翻篇。
但今年,我突然有了非常强烈的冲动说:我要写、我想写、我必须得写。我感到自己的体内有许多矛盾的思绪在横冲直撞,所以写作本身对我来说就是在整理自己,是一种疗愈的过程。
从哪里开始好呢?
2021年年底、2022年年初,我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失恋。我发现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而且我曾经以为ta喜欢我的信号其实都是我的误读(普信女本女在此),而且发现此事的具体过程又无比抓马、狗血兼丢脸,以至于我在羞愤、悲伤、妒恨的复杂情感中一蹶不振了好久——后劲太猛了。如果一定要说我从这段经历里收获了什么,可能可以勉强说我对自我、爱、亲密关系之类玄思的话题有了很多突破性的理解,具体是什么希望我以后有能力可以慢慢复盘吧。
一月,我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独立负责的小田野项目。田野中睡眠不足是家常便饭,再叠加失恋的创伤,导致那段时间我隐约出现了burnout的迹象。具体表现是看书就后脑发紧,写作则抽离木然,文字变得毫无情感色彩,我的大脑像机器,做着在材料与材料之间安置逻辑元件的流水线工作。
然后是这种状态的弥散与绵延。日子变得昏沉迷离,封控的铁拳以最不确定的姿态不断砸下,核酸、核酸、再核酸。重复又停滞。
同时,我意识到我与一位相识多年的密友的关系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为此开始了定期的心理咨询,读了一些自救的书,学了一些心理学的知识,梳理清楚了一些问题。直到五月,我以一种相对安全的方式暂时退出了这段友谊关系,并且至今仍然与对方保持着让我舒服的距离。逃跑的姿态有点狼狈,但我私心里想把它标记为属于我的小小胜利。
四月,我投出了一份志愿者岗位的简历并顺利接到offer。这个offer难度不高,但这对于当时快要被各种负面情绪击垮的我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投出简历的同一天,我突然自信心爆棚,想要做一些突破性的尝试,于是我去跑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10km,没有速度上的追求,我在极其平静的状态里结束了这一征程。那是我整个上半年感受最好的一天。
五月,我来到我个人学业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我必须要决定我的前程了。我最难以接受的一点是,我在大学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一丁点具体的想法,最后还是要这么狼狈地被逼到一个不得不做选择的境地。于是在我身上发生了所有可能情况中最糟糕的那种:因为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所以横冲直撞、四处使劲,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好。迷茫了半天,放弃了争取top院校的努力,九月,放弃了保研名额,十一月,放弃了出国留学。
然后是荒诞的十二月的降临。先是过了半个月暗无天日的隔离生活,后又在不负责任的放开政策下与家人纷纷病倒。抢药、抢抗原、人人自危。卧病在床最难受的时候我想,今年经历的这些野心、贪欲、不甘、爆发等皆是虚妄,2022来到年底,我在最后最真切的愿望竟只剩下“好好活着”。
喜欢的人、朋友、学业发展的机会……我的2022是不断放弃和失去的一年,做了很多别人觉得可惜的决定,朋友说不值,父母骂我傻。 在一众反对声中,我也并不像热血漫画的主人公一样自始至终都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摇摆不定、慌乱无措,我是一个莫名迷之自信希望“我的生活不只这样”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凭借自己的本能与直觉避开了一些选项,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航向在何方,我也害怕犯错,我也恐慌自己是否就此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即使这样,我仍然偏执、任性、幼稚地不愿重回主流的怀抱。我唯一能给自己的期许只是:带着我的脆弱一起,跌跌撞撞走一条晦暗不明的路。
2022我失去了很多,但也有一些零星的收获曾照亮了灰暗的日子。我能回忆起并愿意记录下来的有:
1.一月的那份田野报告得到了认可,拿到第一名。
2.在主动了解朋友的BPD症状的过程中,我的咨询师跟我说“继续保持阅读与观察,我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你也可以去考一个心理咨询资格证了”,另一边在志愿工作中我也收到了“你是我们所有志愿者里对来访者的共情倾听做得最好的一个”的评价,这给了我一点信心,也许未来我可以扩展自己在从事情感劳动类工作(etc. 心理咨询、社工)这件事上的可能性。
3.为了解决情绪内耗,我开始书写自己在生活中的经历与感受,并且把部分文章分享在了豆瓣小组。很多人回应和点赞了我的文字,其中一篇还被选入“每日豆瓣”推送并且获得10万+的阅读量,因着这些文字我也接到了记者和研究者的访谈。这是我2022年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我很惊喜地发现原来我不止能写狗屁不通的八股论文,我的文字同时还可以是关怀的、有温度的、得到他人共鸣的。大家的正面反馈也让我部分克服了写作中的羞耻心,我开始有了一点把自己的文字示人的勇气。
2023想做的事
虽然是用排除法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选项,但找工作无疑将是我最后的选择了。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想在泛公益行业里继续挣扎一下。过去的一些经历让我对它褪去了玫瑰色的滤镜,我知道我身上有非常执拗的理想主义的那一面,我不想否定和蔑视这样的自己,但我确实也感受到了这种紧迫性:我必须要找到一种能够保护我的理想主义的生存方式,我要学会去与这个世界周旋、谈判、妥协。想了想,可能成长就是开始学会与这个灰色的世界共处吧。
既然如此,便要告别学术生活一段时间了,但我希望自己可以像安抚受伤的小鸟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照顾好它。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希望我能认真完成最后一次期末论文、收尾一个访谈项目、跟之前约稿的老师好好聊聊把文章发出去、顺利毕业。
再就是个人内在生活上的一些调整。读书的旨趣一是想从专精转向广博,二是想读与自己的生命更切身、在此在的生存上发出叩问的书。体育运动想从消耗社交能量的团体运动转向独处的项目:徒步、游泳、跑步、瑜伽等。另外,由于我意识到对于我这样活得比较抽离、无法回避反思与情绪反刍的人来说,像运动、晒太阳这些应对抑郁症的寻常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所以除了写作外,新的一年里我还想开发绘画这一技能,作为一种承载我的自我表达的创造活动。
最后是亲密关系,想爱具体的人,爱我的双亲,爱我的朋友,如果时机凑巧的话,也想认真地进入一段伴侣关系。我知道我在很多方面都还没有做好准备,但即使不完美也可以踏出第一步——这是我给自己的新年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