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打工的我們,處境與行為跟在台灣的外勞沒什麼兩樣
從澳洲打工回來後,對於外勞的處境,非常能感同身受
這標題不是在貶低自己人,只是單純分享在澳洲打工度假時,發現一些關於澳洲當地新聞媒體對背包客的一些觀感,或是背包客自己的行為,就跟台灣人看外勞,或是台灣媒體看外勞的觀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篇文章,就來分享一些我在澳洲體會到、回台灣能感同身受的外勞處境。
每位背包客對於澳洲,都有不同的打工度假經歷,看到的風貌也都有所不同,因此以下內容僅代表個人立場,不代表多數背包客的看法。
被有意或無意的歧視
就跟身處在台灣外勞的處境一樣,即便嘴巴說沒有歧視,但是當外勞真的跟就生活在自己周遭的時候,卻不免對他們的行為舉止感到討厭,或是因為對他們不瞭解,所以莫名其妙地想避開。
因為不熟悉,所以害怕;因為害怕,所以逃離。
同樣是噴香水,嫌印度人臭、外勞臭,卻很少聽到有人抱怨歐美人士的香水是臭的。 這算不算是變相的歧視?
世界各地對於黃種人、黑人等人種歧視,新聞上報導的還不多嗎?甚至還有白人至上主義的觀念深植某些歐美人士心中。
雖然在澳洲沒有遇到激烈的歧視,但還是遇過開車在路上,被亂按喇叭、被對向來車比中指罵「Yellow Monkey」等行為。
最明顯感受到歧視,就是疫情剛爆發,歐美人跟亞洲人關於戴口罩的觀念差異,感受到的歧視就更加明顯。
亞洲人戴口罩走在路上,大家都有一個默契,戴口罩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他人;反觀歐美人士認為,需要戴口罩的人一定是得了很嚴重的病才需要戴口罩,因此看到其他戴口罩的人就避而遠之,有些甚至會故意在戴口罩的面前假咳給你看(然後我們就脫下口罩,對著歧視的人假咳嗽),
更嚴重的歧視,就是疫情初期,許多歐美人士覺得只有黃種人才會得新冠肺炎;當疫情大規模爆發後,歐美人士又覺得是因為黃種人帶來新冠肺炎,才導致當地疫情不斷,然後開始對亞洲人不友善。
當然,雖然有歧視,但大多遇到的當地人都很友善,其中也不乏試圖了解我們這些外來者,並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與文化,並從中找到平衡。
之前遇到的澳洲房東,是當地的老婆婆,她跟其他澳洲人一樣,三、四天才洗一次澡,平時只噴香水,因此無法理解為什麼我們要每天都洗一次澡,因此才剛入住兩天,我們就因為洗澡的事情起了爭執,最後達成每天限時5分鐘的戰鬥澡協議。
同族間的團體行動
就跟台灣的外勞會自成小團體一樣,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遇到會說著相同語言的人,也會感到較為安心與溫馨。
但是相對的,外勞群聚一堂時,我們台灣人就會避而遠之,以免遭遇不測或被騷擾;在澳洲,有時候一群黃種人走再一起,其他人種也會避而遠之,同樣會害怕我們會對他們做出什麼事。
就像台灣新聞報導許多外勞的負面新聞,澳洲新聞也會報導黃種人或背包客的負面新聞一樣。
就像我走在墨爾本的街頭,或是在農場工作,雖然還是能見到各國人種的搭夥團體,大多數還是以同種人、或是說著相同語言的人形成一個兩、三人的團體行動才為大宗。
以墨爾本來說,東南區就是俗稱的亞洲區,依照語種,還能再細分成越南區、印度區、華人區、中東區等等。
以座落在Clayton的港超來說,以及沿路上的中餐館,大多遇到的臉孔除了多是黃種人外,遇到華人的機率更高。 先前找工的時候住到Springvale,沿街都是越南餐館,路上雖然也是遇的到華人,但是遇到越南人的比率也是相對較高。
基本上,只要是來到了有自己家鄉味的地方,就彷彿來到國外的「舒適圈」,相對的,來到此處,也彷彿少了到了國外的感覺,舒適圈裏頭的人事物、方言、食物與文化,都是自己在家鄉時就再熟悉不過的。
範圍延伸的再大一點,其實世界各地都有所謂的亞洲區、華人區(唐人街)、印度區等,因此這種同族間的群聚效應,也不僅僅發生在背包客或留學生身上。
至少這些「XX」區的存在,可以讓漂流在外的浪子,稍稍減輕思鄉病發作的癮頭。
薪資福利比當地人低
這句話指的是「在同樣職位下」的比較,而非不同性質的職位比較。
就像是台灣的外勞,即便薪資普遍比台灣人低,但若是把加班時數加好加滿,月薪也是能勝過坐辦公室領22K的台灣人。
上述說法不是不行,只是比較的基準不同,這樣的比較可以說沒有太多意義。
因此比較好的比喻應該是要類似這樣:
同樣的崗位,台灣人與外勞即便做著同樣的工作,即便做得比台灣人認真,但基本薪資就是比隔壁的台灣人低,即便加著同樣的班、同樣的時數,領到的薪水也是輸台灣人一節。
反過來,同樣的情節也在澳洲上演:
以自己先前在農場一年下來的稅前收入是50106.41元,稅後則是42584.41元。不論稅前稅後,都是底層25%的薪資水準。
以上是民間機構調查的年薪水準,我們另外再用澳洲政府官方統計局的數字來看看:
依照澳洲的法定基本薪資與最高工時(38小時)下去做計算:
正職Full-Time: 稅前19.84/小時→753.92/周 稅後16.86/小時→640.83/周 臨時工Casual: 稅前24.8/小時→942.4/周 稅後20.71/小時→801.04/周
可以發現不論是正職或臨時工的底薪數據,跟上圖的平均周薪相較之下,至少都有一倍的差距。
自己將農場一年的薪資分成周薪來看的話,一年下來的平均稅後周薪為818.93元,也僅在低標的邊緣上飛過而已。
跟當地人搶飯碗
這類的報導與說辭應該是全世界,只要有外勞的地方就有的議題吧?明顯就是在帶風向,卻不去考慮那些外勞去做的3K活,都是多數當地人不做的。
台灣找不到人做給外勞做,然後抱怨台灣人都不願意不做,卻不去思考給勞工的工作環境還有薪資待遇。
並不是台灣人不做,而是有同樣類型的工作,有其他環境更好,薪資待遇高的地方,人自然會往那邊聚集。
在不考慮職涯的情況下,同樣是做基層技術員,台灣跟澳洲都是差不多崗位與職務,但是澳洲的薪資更高、勞工權利保障更好、工作環境比台灣佳,那人往國外走,不留在本土發展,不是很合理的嗎?
反觀,澳洲的新聞也是不時報導外國人跟本地人搶工作,但從農場的工作經驗、以及廣大網友的網誌分享,會發現澳洲人很少會願意去做那些肉場、農場、礦場的粗活、髒活與苦活,就像來台灣的外勞,往往附近的崗位台灣人也少的概念,即便是管理職,也是由外國人逐漸取代當地人的趨勢。
所以在郊區務農的日子,很少見到當地的年輕澳洲人,當地年輕人通常都走上不同於父母藍領的道路,不是往都市發展,轉變成白領階級,或是出國到英國或是美國等先進國家發展去了。
就跟台灣過去發展的日子一樣,祖父母一輩耕田(鄉村)、父母一輩做工(工業區)、到自己這代的時候嚮往都市的霓虹(白領)。
不論哪國人,誰都想過上好的生活,因此都有比較的對象,嚮往更好的生活、薪資或發展。 東南亞外勞來台灣工作; 台灣人到澳洲打工度假; 紐西蘭人想到澳洲打拼; 澳洲人卻想到英國移民......
所以搶不搶飯碗只是個假議題,不是年輕人吃不了苦,而是認為那點薪水不值吃那麼多苦。
不然,那些在我們眼中,外勞的工作環境很糟,薪資福利也很差,回他們國家做就好啦,待在台灣幹嘛?還不是因為台灣的薪資比當地好。
反之,那些在澳洲人眼中的糟糕環境,薪資福利也很差的職缺,背包客幹嘛爭先恐後的搶著做?回自己國家做不好嗎?還不是因為澳洲的整體工作環境對勞工而言相對友善,因此即便在澳洲只能領法定最低工資,福利與保障終究比台灣好。
所以一份工做不做,終究是比較出來的。薪資福利、工作環境、勞工權益等,才是影響勞工工作意願的關鍵因素。
升遷通常沒自己的份
來台灣工作的外勞,通常只做短期,時間到就走,因此企業幾乎都不太會考慮讓外勞擔任管理職。即便工廠開到東南亞當地,即便有管理職的空缺,通常也是由台灣空降,只有少數當地人才能觸及到較高的職位。
之前去廣東實習,也是由台灣的儲備幹部空降受訓,之後再安排到其他位置,陸幹的比例也是少之又少。
早期是如此,但近年企業思維轉換,一來為了因應在地化,二來也是為了節省人事開銷、補足人手不足的部分,陸續啟用當地人當幹部。
在沒注意這一塊之前,對於升遷與空降沒什麼感覺,直到澳洲採蕃茄後,才深刻體會到那種升遷與自己無緣的感受。
自己在採番茄時就經歷好幾任主管,其中兩位是社會新鮮人,也沒當作主管的經驗。公司受訓結束後,就讓他們直接空降到採果團隊管理我們,然後就讓我產出一堆抱怨文章。
才知道,原來與企業的地緣關係也是影響升遷很關鍵的一項因素。
除非找不到人,或是老闆觀念開放,否則澳洲公司通常也是以當地人擔任管理職優先(或是已經拿到PR的外國人),即便是新人也無妨。主要藉由擔任管理職的當地人去管理身為基層員工的外地人,來維持企業的日常運行。
對所處環境的認知,只有「外勞」的程度
在澳洲的背包客,大多數都是從「背包客」的角度看澳洲,沒有融入到主流社會中,僅憑自己的生活周遭事物去做判斷,終究只能窺看一隅罷了。
同樣舉上面提到平均薪資的例子,有人將澳洲的平均薪資丟到澳洲的社團中,引起一堆人的批判:「對不起我拉低平均」、「肯定是高薪的人拉高平均」、「我周遭的澳洲人都沒領那麼多」…諸如此類的話。
現在讓我們先把角度換回台灣外勞的視角。每年行政院主計總處都會發布全台勞工薪資所得報告資料,其中最為人詬病的就是每年的平均薪資資料一出,一堆網友也跟在澳洲社團的背包客說著類似的話:「對不起我拉低平均」、「肯定是高薪的人把平均拉高」、「我周遭的澳洲人都沒領那麼多」…諸如此類的話。
風傳媒於2020-06-02的文章《你年收入多少?主計處公布台灣最多人領這個數字》,內文指出台灣總薪資平均為4萬7750元,你有達到平均薪資水準嗎?抑或是拉低平均了呢?
假如外勞能簡單識別一些中文字,看到上述文章的數字後,你覺得他們的反應會是什麼呢?應該也是跟澳洲的背包客一樣吧?「對不起我拉低平均」、「肯定是高薪的人把平均拉高」、「我周遭的台灣人都沒領那麼多」…諸如此類的話。
那些外勞周遭所遇到的台灣人,就代表台灣人薪資的全貌嗎?
通常在台灣工廠的外勞,周圍也都是台灣基層的技術人員,如果台灣的技術員領的薪水也只比外勞多一些,你覺得用外勞周遭所遇到的台灣人當作基準,在統計上是沒問題的嗎?
他們所做的,都是大多數台灣人不想做的,周圍遇到的只能算是台灣少數人,樣本也只受限在那些產業跟低薪的工作崗位上,不能代表台灣主流聲音一樣。因此他們所窺見的,只是台灣的小角罷了。
現在換回澳洲的視角,先不論澳洲主流的社會聲音聽不聽得見,至少在澳洲打工的背包客,跟台灣外勞的處境是差不多的,能見度有限,生活周遭缺少澳洲主流社會的聲音,因此參考價值也很有限。
眼前所見,就不一定是真相;親身體會,僅代表是有這回事,不代表萬事皆是如此。
結語
在澳洲打工(當外勞)的時候,有時候遇到一些事情,腦子就會忽然靈光一閃:
啊!難不成,這就是外勞的感受?!
我這想法與行為,是不是跟外勞差不多?!
現在回到台灣,來到外勞滿街跑的工業區,以及觀察工廠是如何對待外勞,以及台灣人面對外勞的態度,更加深與肯定我對上述幾點觀點的看法,畢竟在澳洲的時候,也身歷其境與感同身受。
現在面對外勞,也比較不會有這麼多的恐懼,畢竟,我也曾在遙遠的國度當台勞過,只是美其名叫打工度假罷了。
Working Holiday Visa俗稱打工度假簽證,但是更「準確」的翻譯應該是「工作假期」簽證才是。有些人很排斥被叫台勞,但是打工的說詞也僅僅是中文的說法,畢竟在英文中Working可沒有打工的意思。
當然,我的看法不能代表全體背包客的觀點,純屬個人主觀立場,也歡迎有其他意見或想法的人「理性」交流。我想這篇應該有很多不理性背包想要反駁,因此如果是純酸民或是沒有建設性發言就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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