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軍軍訓團-2】第廿九軍軍事訓練團簡史

11. 事變前的緊張的戰鬥訓練

 1937年5月下旬我們發了槍。這時華北人民救亡的呼聲已形成最高潮，形勢一天一天的嚴重。我們開始緊張的戰鬥教練，同時教唱三大軍歌“戰鬥動作歌”，“射擊軍紀歌”和“利用地形地物歌”這三首歌曲是從步兵操典“射擊教範”，“築城教範”裡主要的部分編成的。

 為了迅速提高戰鬥力，先加強射擊教育，要我們同學要愛護武器。每天室外歸來，先擦槍支，子彈，還要熟悉自己的武器，性能，以及節約子彈並根據射擊軍紀歌所要求的“一粒子彈要當作全軍的性命看”，“一粒子彈要消滅一個敵人”告誡學生，百步以外不准開搶，同時利用閒置時間練習端槍來鍛煉臂力，瞄三角，目測等練習。

 除上述教練外，還練習了對空射擊，放空，集束手榴彈破炸戰車等戰鬥訓練。

 白天緊張訓練以後，夜間還要做夜間戰鬥教練，大家情緒既緊張又活潑，不怕苦，不怕累。牢記“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西北軍歷年來在戰爭實踐中的總結。

12. 盧溝橋事變

 1937年7月7日午夜，南苑突然聽到炮聲，這個炮聲發生在南苑西北方向。不久，團部傳來了消息，日本軍隊企圖搶佔宛平，與我守橋部隊37師何基灃旅吉星文團金振中營發生戰鬥，是夜全團官兵武裝待命。

 8日陸續傳來消息：說吉星文團長受傷，同時得知，日寇一度佔領大井村等要點，企圖切斷盧溝橋與北平聯繫，但均被我軍一一奪回。

  這些日來，我們的政治教育也在加強，大家更深刻的認識到日本軍國主義兇狠面目。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國危急！在學生中大聲呼者有，寧願戰場死，不做亡國奴。當時南苑戰備氣氛非常濃厚。

 大刀全開口了，寢室，嗑糖，操場磨刀霍霍。晚上縫乾糧袋，做鞋碼，每個人都準備了一個針線包。並在南苑週邊構築簡單工事，院落內還挖了防空洞，岔路口還築了碉堡。大家都在摩拳擦掌，準備迎戰，旺盛的濕氣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13. 7月28日南苑戰役

 盧溝橋事變以後，宋哲元7月中旬返平。當時宋還發表了一個通電，謂和平解決亦有可能，並謝絕各地勞軍捐款。但是軍訓團的備戰活動並未受到外界和平煙幕所鬆懈，各隊分陣地，加強工事，設排哨，步哨，邊備戰，邊演習。

 局勢一天一天的惡化，東京日相近衛文麿通過7月17日五相會議，聽過又動員日軍40萬人侵華。北甯鐵路日本兵車不斷，熱河敵軍由古北口開進北平近郊，日本空軍天天盤桓在北平及近郊偵察。敵人7月21日再炮擊宛平，25日廊坊發生激戰，26日平郊廣安門至豐台也發生了戰鬥，26日南苑以南團河也發生了激戰。27日晨，132師由冀中向北京集結的先頭部隊一個營在團河突圍，進入南苑。

 平津戰雲密佈，我團這兩天全部進入陣地，繼續加強工事，嚴陣以待。

 27日敵人騎兵搜索部隊，利用青紗帳掩護進入南苑附近實行武力偵察，被我團第一大隊步哨擊退，敵遺屍一具，已知大戰即臨。

 我團守南苑南面陣地，正是敵人主攻方向。28日拂曉，敵機數十架開始低空向我南苑陣地輪番轟炸，大炮猛轟，制空權完全為敵所有，激戰至午，擊退敵人多次進攻，我團學生傷亡慘重。

 我們團第一大隊副劉又生，領導學生組織反擊，壯烈犧牲。下午情況突變，敵人在坦克鐵甲車掩護下，從南苑東西兩面攻入南苑。我團腹背受敵，下令突圍，主力由佟麟閣將軍率領我們向北平突圍，激戰又起，混戰徹夜。佟麟閣，趙登禹兩將軍同時壯烈犧牲。我團一部奉命撤入北平，一部由三大隊隊副朱軍同志率領突圍南下固安。南苑宣告陷落。次日《北平日報》報導：“佟，趙兩將軍壯烈犧牲，馮子（指馮玉祥將軍長子馮洪國），段孫（指段祺瑞孫子段長仁）相繼陣亡。後來馮洪國大隊長也突圍到固安。

14. 軍訓團河間集中整編

 1937年8月上旬，軍訓團在河間詩經村集中。我們駐在馮國璋的家，南苑向南突圍的是一大隊，第二，三大隊的一部，進入北平後經門頭溝到達河間。當時團長是特務旅長孫玉田兼任。

 這次南苑戰役，學生傷亡三分之二，一是戰鬥訓練較短，從發槍到作戰僅僅一個多月；二是北平當局戰和舉棋未定。這次慘痛教訓是只有抗日才能有生路，別無其他的選擇。

 詩經村的整編是把原來的三個大隊編成兩個大隊，另一個大隊是由37師學兵編入，每個中隊名額不滿，軍官軍士也有缺額，其中還有一部分傷病員。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們新團長過家芳同志（中共黨員）為了抗日放棄了學業，毅然從南京陸軍大學回到部隊，來團任團長。從此以後，我們軍訓團開始了新的生命。

15. 經交河開赴泊頭鎮

 1937年9月初，部隊稍事整頓後，經交河小住即開赴津浦泊頭鎮。當時二十九軍一部在滄縣以北唐官屯附近作戰，我們軍訓團集中到泊頭鎮後，除擔任後方勤務外，還有戰鬥任務。我們團到達後，就開始劃分警戒區，修築工事，有時間還要以隊為單位在野外上課，做戰鬥教練。

 自抗戰爆發後，津浦鐵路是敵轟炸目標，敵機天天滋擾很倡狂，低空掃射轟炸。團長過家芳同志要求各隊認真練習對空射擊，叫大家狠狠的教訓教訓它，各中隊都做了周密部署。過家芳同志逐隊檢查，親臨指導，並告誡我們”敵機來犯，給我狠狠的打，我們來一次出色的實彈射擊好嗎？“

 第二天八，九點鐘，敵機七架，侵入泊頭鎮上空，待進入火網後一聲令下，高房上，樹頂上，機步槍齊發。還有特務旅的幾門蘇羅通的小炮猛烈對空射擊。傷敵機兩架，擊落日”九六式“重轟炸機一架，敵機墜於泊郊，機上少佐一，大尉一，中尉二，曹長一，航空兵二，共七人均喪命。我團隊長趙濟世，分隊長王蘭田以及劉增祺等同學繳獲有敵人手錶，護身符，照片，還有月餅等物，敵屍被當地老百姓搗爛以解其恨，泊鎮婦孺均拍手稱快。自此以後，敵機再也不敢低空肆虐了。

 這時前方非常艱苦，日寇天天把氣球升到我們的後方。偵察我軍行動，發現我軍目標，近者炮擊，遠者派飛機轟炸，大家非常氣憤。

 當時津浦鐵路線上戰爭非常激烈。敵人把子牙河及運河掘堤，我方第一線全部淹了。戰士們白天在齊腰深水的工事裡，晚上睡在樹行上，生活極為艱苦。這些雖是聽前線來人說的，但也給我們同學很大的教育。說明過去在南苑的吃大苦，耐大勞的教育是必要的。

16. 馮總在桑園的講話

 大概是9月上旬，第二十九軍三十七師在滄縣以北與日寇激戰月餘，傷亡很重，鬼子未能長驅直入。蔣介石在全國統一戰線的壓力下及人民譴責的輿論中，不得不派部隊北上抗日。北上部隊官兵都穿黃呢子軍服，軍容整齊，武器精良，比起我們草鞋兵來真是大有天壤之別。我們軍訓團的學生們，用天真幼稚的心靈，希望他們北上，旗開得勝，收復平津，驅逐日寇，還我大好河山。但事與願違，這支精良的部隊三天就垮了下來，我們才換下來的部隊喘息未定，又在泊鎮重新佈防，除迎接新的戰鬥外，還要收容第一線退下來的部隊，我們軍訓團即奉命向桑園集中。我團一方面擔任新建立的馮玉祥將軍第六戰區長官部的警衛，一方面作戰訓練。馮玉祥將軍事先與宋哲元將軍商議過，認為這個團當作戰部隊使用，將來恐怕無骨幹力量了，才調到長官部當警衛。

 到桑園的第二天黃昏，部隊集合，過團長對大家說：馮長官要給我們講話。大家都以無比興奮的心情，希望能見到馳名中外的愛國將領的尊容。部隊集合後，團長和大隊長都到車站去接他去了。就在團長走後不久，這位普通一兵的將軍就出現在我們隊裡行間。他在我們各隊中穿插著，問長問短，問寒問暖，從他炯炯目光，洪亮的聲音，魁梧的身材中我們不約而同的認出這位士兵打扮的人就是我們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馮玉祥將軍。

 長官專車開過了桑園車站，團長沒有接到馮先生。回到部隊時，他老先生已經集合部隊開始講話了。他開始談到，中國的命運和前途，只有抗日才能挽救中華民族。大聲疾呼青年們走上民族解放戰爭。殷切希望大家為了好好完成學業，隨他開赴後方，闡明了抗日是長期的，你們是今後抗日的力量；不能當戰鬥部隊使用。最後他語重心長的說，我和蔣介石從北伐以後，曾多次分裂，從中原大戰到抗日同盟軍被迫集散，以後隱居泰山，我們有數十年的血海深仇。為了抗日，為了挽救國家和民族，我們又握手合作，絕不計較個人得失，最好還訓示我們，不要忘本，不要忘記老百姓的艱難，要練好本領消滅日寇，抗戰一定能勝。中國一定執世界的牛耳，還鼓勵大家：臥薪嚐膽“學越王的艱苦，”聞雞起舞“學祖狄的苦練。這次激動人心的訓話，還牢牢記在活著的以前的軍訓團的學生腦海中。

 馮先生在桑園，住在離鎮不遠王指揮莊的一個農戶家裡，天不亮就一個人起來拾糞，不准警衛跟隨他在莊稼地的小路上亂走，看青的農民把他當作偷莊稼的，受到圍攻。因為警衛人員暗地尾隨，出來說明情況，老百姓才知他是馮老總，起早替那戶老農民夫婦拾糞，這個故事至今傳為美談。

 不幾天，我們團隨第六戰區長官部的車運到河南蘭封，考城地區，我們軍訓團除了戰地整訓外，還接受新的歷史任務。

17. 在蘭封第一次接受共產主義教育

 在考城蘭封一帶，時間不長，除了班排戰鬥訓練外，還接受了一次馬列主義的教育，在當時的確給我們很大啟發，如撥雲霧而見青天，開始見到曙光。

 在一個晴朗的初秋的早上，部隊在郊外沙土地上集合。大家坐在地上，我們團長過家芳陪著一位身穿長袍，頭戴禮帽的學者打扮的來給我們上了一堂政治課。解放後大家談起來，才知道是過逸民烈士（在安徽蒙城任地下縣委時犧牲）。

 講的世界觀和人生觀，苦樂觀和生死觀。從此以後，我們知道人生活在世界上，在實踐中對世界本質和周圍世界的一些根本看法，形成一定的世界觀。人生觀是世界觀的一部分，精闢的講了人究竟為什麼要活著？人生的意義和目的，人應當怎樣度過一生，告訴我們是要革命到底？還是要屈辱投降的問題。苦樂觀又是人生觀的一部分，教會我們人生對待苦樂的關係。最後還講了生死觀，有泰山和鴻毛之分，鼓勵我們大敵當前，為祖國，為民族獻出青春，獻出生命，是重於泰山的。雖死猶生，將永遠活在人民的心目中。

 通過這次講課，使我們懂得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兩大哲學對立和鬥爭。要我們認真學習和掌握馬克思主義哲學，怎樣樹立無產階級世界觀，投入火熱的抗日救亡的革命鬥爭中去。我們的抗日是為了中國廣大的無產階級，為了整個民族存亡。鼓舞了我們的鬥志，正視了我們的艱苦，堅定了我們抗日到底的信心。

 在蘭考地區稍事停留，我們又北上了。

18. 渡黃河北上

 1937年10月上旬，二十九軍編為第一集團軍，總司令是宋哲元，七十七軍（三十七師擴編），軍長馮治安；五十九軍（三十八師擴編），軍長張自忠；六十八軍（一四三師擴編），軍長劉汝明。

 騎兵軍，河北省各縣保安團由高樹勳編為一個師（騎九師擴編），軍長鄭大章；獨立一八一師由石友三保安旅改編；軍訓團直屬於集團軍總部。第一集團軍歸第六戰區指揮。

 當時傳說第一集團軍北上後，中路先頭部隊已挺進到廣宗，河間；左翼平漢線到達保定附近；右翼津浦線已達滄縣以南之線。軍訓團渡黃河北上至濮陽，駐在師範學校為總部警衛部隊，並擔任後方補給押運工作。

 我們過黃河時，同學們歡喜若狂，都在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意思是不願再過黃河南岸，大有揮戈北上，直下長白的氣魄。

 部隊到達濮陽後擔任城防，並在濮陽吸收了一批師範學生補充缺員。由於第一集團軍主力孤軍北上，敵人在平漢線集中優勢兵力猛攻我軍後方，大名失守。北上部隊補給給敵切斷，第一集團軍主力南撤，軍訓團又返回東明，考城一帶待命。

19. 在新鄉

 敵人攻佔我大名後，五十九軍奉命向徐州附近轉移，七十七軍在平漢線漳河以南與日寇戰鬥，軍訓團跟隨總部開到新鄉。

 軍訓團到新鄉後大致情況如下：

  一個大隊擔任隴海線補給任務，一個大隊在徐州以南地區擔任戰鬥任務，團部住新鄉金家營，還有一部分守備黃河鐵橋，我們整訓工作暫時停頓。

 1937年11月，我團奉命保送二百名學生去中央軍校十四期。行前我團教育長朱大鵬同志對他們講，不要忘本，這是任務（當時怕中央軍校分人來），希望你們學好本領，返回部隊，發揮作用，不要穿藍大褂回來，意思是不要參加蔣介石的”藍衣社“。宋哲元說：”去了，不要喝洋墨水回來......“，這些話都是語重心長的。

 1937年11月被保送的學生們，在新鄉初試後，由過家芳團長率領去武漢中央軍校複試。同學們身著藍灰色棉衣，頭戴三塊瓦的棉帽，胸前佩戴三角符號”1AG“（第一集團軍），左臂戴著”打倒侵略中國的日本人“的臂章，這種土裡土氣的打扮，與國民黨的軍裝不同，但是列隊進入市區，人人精神煥發，鬥志高昂，高唱救亡歌曲，市區軍民看後相互耳語”這是從前方來的八路軍學生兵“。不久，一部複試錄取軍校十四期一總隊，在武昌的右旗入校，當時軍校教育長是張治中。

 還有一少部分同學，通過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在張之洞路）去陝北抗大。

 在武漢還蒙馮玉祥將軍贈給每人蛋糕兩塊，袋上印有”贈給抗日民族解放戰士“的字樣，馮老先生還講了話。這批同學絕大部分回到了原部隊，在抗日戰場上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就在這以後不久，中央軍校十一期畢業的學生分來賈成騫，李仲衡，何玉書，陳桂華等人，其中賈，魏，李和我部隊有關係。這些人到軍訓團後在各隊任區隊長，他們在思想上比較頑固，以後在政治上有很大的分歧。

20. 新鄉至新安軍訓團再次接受戰爭考驗

 1937年9月23日，蔣介石發表了承認中共合法地位。以後國共第二次合作，團結抗日統一戰線形成，緊接著又傳來9月25日八路軍平型關大捷的消息，人心極為振奮。

 入冬以來，敵人在各個戰場又開始了瘋狂的進攻。12月13日南京淪陷，北方戰局亦趨惡化。當時第一集團軍的五十九軍在徐州，六十八軍在皖北，只有七十七軍固守漳河，兵力薄弱，被敵突破防線，部隊向山西王屋山潰退。敵人以戰車，裝甲車，騎兵等快速部隊等長驅直入。我團掩護集團軍後方機關從新鄉向博愛縣方向轉移。舊曆正月十五日到達博愛縣七方鎮，敵人從新鄉尾追，黃昏剛過沁河即發現敵情，我團以一部沿沁河佈防並擔任炸毀沁河大橋任務。是夜北風淩厲，滴水成冰，寒冷異常，而我團士氣極為旺盛，這時因總司令宋哲元將軍還在前方，未過沁河，團長過家芳同志堅守橋頭，與我團守橋同志嚴陣以待。戰鬥業已打響，宋總司令的兩輛車緩緩而來，除副官長俞之喆外還有幾個隨從，過橋後始知後面已無部隊。這時敵人的先頭已尾追沁河北岸，準備搶橋，雙方發生激烈戰鬥。過家芳同志親臨指揮，及時將橋爆破，日寇才停止了尾追。宋總司令過河後對過團長說：“你們孤軍作戰，打得好，經得起考驗。你們不要去王屋山，過黃河到新安縣整訓吧。”我們送走了宋總司令，邊打邊向黃河北岸渡口白坡轉移。這次不僅完成掩護總司令的安全及友軍轉移，並且還收容了失散的零星友軍。

 到達黃河渡口後，過家芳同志率領朱廣斌一個分隊學生，在黃河北岸丘陵地帶佈防，掩護團主力過河。當時渡口僅有幾隻民船，往返很慢，過家芳同志是最後一批渡河，半渡即遭日寇炮擊，彈皆落入水中，全團終於安全到達黃河南岸鐵謝鎮。

 在這次戰鬥中，軍訓團的軍官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吃苦在前，享樂在後”，“臨危不懼，敢打敢拼”西北軍硬骨頭優良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