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封杀、审查与言论自由
最近郭敬明的电影被院线下架了，网上舆论知乎大快人心，这个抄袭惯犯终于被制裁了。我一直也不喜欢郭敬明，尤其我还看完了演员请就位，对他更不喜欢了。但在他去年年底被同行抵制，然后道歉，之后电影就被下架了，我的心情还是有一丝微妙。
首先不得不提一句，这个事件如果都是院线自发的，只是原先不想承受市场抵制，为了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才下架郭敬明的作品，那我当然没什么看法。但显然这个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这背后很难说没有广电总局的参与。而我对广电总局的审查权力滥用一直非常警惕，我也非常反感有些民众不喜欢一些人就竟然去呼吁广电快去封杀他们。
比如你会有疑问说，那有些艺人有些非常差的劣迹，还不应该被封杀吗？比如支持和煽动国家分裂的，比如吸毒的，嫖娼的。如果这些人活跃在屏幕里，岂不是会有很不好的社会导向。我都懂的，可以惩戒，甚至封杀，但不能是自上而下的方式。劣迹艺人应该付出代价，但是以合法的方式，以市场封杀的方式，由民众自发的联合抵制的方式。比如这个我不喜欢的人出现在某电影里，我就不买票。如果大多数人都选择不看，资方就不敢再请这个人了，这个人自然而言就凉了。他或许还能演点小片子，但这也是他的权利。
市场抵制的方式在效果上看确实不如广电直接下场封杀一个人来的干脆彻底，但我们也无可奈何。广电封杀是很干净迅速，短期效果很好，世界立刻就清净了。但从广电封杀你不喜欢的艺人开始，民众会潜移默化的被这样的手段所误解，以为看什么不看什么都是上面可以决定的。这就合法化了禁播，封杀和言论管制这些本不应该公权力无限制参与进来的行为。当然了，广电总局也不是第一天在这样做了，也从没讲过法律。到底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都没有明确的定义。我们只知道敏感的不能拍，不敏感的可以。但什么敏感呢，还得广电说了算。其实文艺作品拍敏感题材才会好看，但审查又是反敏感的。这样的作法就限制了好作品的产生，让人只敢拍情情爱爱的偶像剧，或者很安全的抗日剧。这个区别同样可以适用于郑爽，一些品牌取消了和郑爽的合约这是商业自由，但如果官方下场要封杀郑爽我就会非常反对，至少你要说明她除了有道德问题以外是否触犯了法律。
以上说的官方封杀的权力要被限制只是一方面。在另一面，审查又是一个不能没有的东西。在一些特别特别恶劣的作品或言论出现的时候，比如煽动暴力和种族仇恨，光靠市场去抵制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也会后患无穷。此时，官方或民间自发的审查就成了一个必要的东西。比如推特油管等会不停的删除一些有害信息，严重的甚至会封账号。脸书和推特有一些不同，脸书并没有很大的审查团队。我之前看Zuckerberg 在国会和AOC 辩论，说到底该不该封说谎的政客。AOC 指责脸书不愿意付社会责任，但Zuckerberg 认为民众有权利看到这些谎言来自行判断。
如果就要讲道理嘛，那扎克伯格说的也就是纯靠市场抵制的这个道理。比如一个人说谎，就没有人赞他，评论区都是骂他的，他可能自己就不爱玩了。但理论上讲是这样，还确保了任何意义上的言论自由，但也因为这样脸书现在问题重重。不仅仅是脸书，任何互联网平台都因为算法形成了一个个信息茧房。而有的泡泡里面有太多的没有独立分辨假消息的能力，以至于太多的人去反智，去相信阴谋论。这个力量强大到甚至都影响了美国的大选。美国社会的分裂和互联网公司没有尽到社会责任有很大的关系。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脸书，他也不是不愿意负责，可能更大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操作。他当然可以向国内的社交平台一样，养一大帮审查人员，天天审查别人发的东西。但问题是，世界上事情这么多，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得花多大精力去一一核实啊。而且一个国际化公司，面向多语言多文化的整个世界，审查标准又怎么定呢。难度实在太大。这个东西说起来对每个公司都非常头疼，他们很难调整审查力度去维持【有个人都有发生的权利的价值观】与【消除分裂向社会负责】之间的平衡。
但归根到底这些互联网平台毕竟不是代表官方，只是企业自己，所以这和言论自由并没有任何关系。推特封了川普，并不违反言论自由。川普如果封了推特才是。但言论自由在今天又早已是一个非常不同的概念了。之前是政府不能逮捕在广场上发言的人。但有了互联网之后，没人再去广场上交流观点了，而都是通过互联网公司。比如有个人评论了你不喜欢的观点，你把他拉黑了。当然这不违反言论自由的最初定义，毕竟你也完全可以去自己的微博发。哪怕微博把你封了，你也可以自己弄个网站发你想表达的东西。但问题是，如今互联网的信息茧房属性，让大部分讨论的发生只在你所在的圈子里。如果这个圈子把他的言论移除，那这个人的观点被人看见和讨论的机会就被大大降低了，和消失其实也没啥区别。也正是这样的问题存在，德国总理默克尔会对推特封川普账号的行为表达关切，哪怕她非常非常不喜欢川普。另外要说一句，如果互联网公司没有良心，哪天合起来审查一种言论，那这个力量完全可以比拟国家机器，和广电权力滥用一样是值得警惕的。
言论自由在今天边界到底在哪，谁也说不清楚。大概率只能这个社会靠碰撞一点一点向前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