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寫作 ｜ 攝影師

故事原文：

中午，某快餐店內，一名女子，三十歲，身高165公分，皮膚白晢，兩頰有雀斑，身穿一件淺藍色碎花連身裙，圍著一件紅色絲巾，在售餐處買了一個漢堡套餐。

她捧著餐盤去找座位，一名青年坐在她正要坐下來的坐位，她與青年發生衝突，最後青年面色不善的站起來，走的時候撞到她的餐盤，可樂都倒了下來。

女人指著青年的背影在罵了一會兒後，便開始進餐，擠茄醬時不小心沾到絲巾，她馬上拿紙巾清潔。

下午，她與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士，在咖啡店喝咖啡，她已經換了一條藍色的絲巾，男士說這衣裙配上紅色絲巾比較好看。

風格寫作：攝影師

這天我在整理我前幾天拍到的一輯相片。

不過這並不是給客人用的，是我平常閒日喜愛到處拍拍的東西。

我偶爾就愛拿著我的相機，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游蕩，這可是相當有趣的一件事。說到原因，也許是因為我喜愛城市，城市裡人來人往，仔細留意，你會感覺到有些東西一直在你身處的地方流動著。那是節奏、氛圍、情緒。而我嘗試在分秒之間去捕捉這些東西，用不動的照片去呈現流動的事物。

最後我挑出了四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我拍到了一位女士在點餐。估我估計，她的年齡約莫是三十歲左右，身穿著一件淺藍色碎花連身裙，圍著一件紅色絲巾，她買了一個漢堡套餐。我記得那天我逛到中午，想說餓了，便隨便去一間快餐店解決，還想著順便可以拍些快餐店的照片。對我來說，快餐店可是一個好地方，那可是城市急速節奏的象徵，你好像可以感覺到，那裡是浮躁的，每個人好像都有些不安、定不下來的感覺。而那天最急躁的，就是這張照片內的女人。

為何我會拍她，因為她的神情太緊繃了，以致於她一開門走進來就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氛圍，就連點餐時她的語氣都不太友善，這張照片恰好拍到了她悶著臉緊盯著快餐店店員的不悅表情，身邊的人好像都是察覺到這種異樣，而不自覺地與她保持了些許距離。

但後來發生的事才更值得捕捉。

第二張照片，是可樂灑掉的照片。我記得那天這位女士在拿到餐點後，正要去找座位，誰不知有位青年坐在了她想坐的地方。這位女士的反應也是出乎我意料，她忽然就對住坐下來的那位青年指罵一番，大聲的整個快餐店的人都盯著她。青年對此也表示不甘，也回嘴幾句反駁女士胡鬧。但奈何女士的態度實在過於惡劣，青年忍受不住，就表情不悅地站了起來，然後撞掉了女士的餐盤，可樂一灑而下，我的快門立刻按下，成功捕捉了一個爆炸前夕的瞬間。

我特別喜歡這張照片，它看起來充滿張力，你會禁不住猜不想之前和之後發生的事，裡頭溢出的情緒會在你腦海內形成畫面，而由此引發的解讀有多種可能性，你完全感覺得到，這張照片在流動著，就像那些灑掉的可樂一樣，一觸即發的情緒，尚未爆發而一直壓抑著的情緒，都永久被留存了在這張照片內。

第三張照片，是爆發後的餘韻。女士在那之後，立刻指著要離開的青年的背影，以近乎傾瀉的憤怒，髒話頻頻地罵他。青年終於頂受不住了，快步離開。但我並沒有把爆發的那張照片留下，我認為它並沒有想像空間。我刻意選了一張女士用餐時擠茄醬時不小心沾到絲巾，然後她馬上拿紙巾清潔的照片，我想懂的人會懂，她的不小心是源於罵人過後仍然殘留著的暴躁，因此她就連拿著紙巾清潔的模樣，也仍舊充滿怒氣。

最後一張照片，我不知道那天我的理智是否斷了線，還是我突然把自己的職業搞錯了。我頓時變成像在跟蹤別人老婆去偷情的私家偵探。那天在快餐店離開後，我竟然還跟住了那位女士，我跟著她去了一間衣品店，她出來之後，紅色絲巾換成了藍色絲巾。隨後，已經是下午時間，我跟著她到了一家咖啡店，在咖啡店外拍到了最後一張照片。她與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士，在咖啡店喝咖啡，樣子看起來十分優雅，難以想像是中午大罵青年的那名女士。然後我出於好奇心之下，竟然還進了那間咖啡店。經過他們的時候，我聽到了，那名男士說女士的連衣裙配上紅色絲巾比較好看。他們是情侶嗎？還是尚在曖昧，還是真的在偷情，當然我並不會知道。

我看著眼前的照片，心中湧著複雜的情緒。無疑，我是拍到了好作品，但我卻同時有種道德的罪惡感，這種像是偷窺狂的行為使我在冷靜下來之後禁不住責備自己。所以我決定只把這輯照片收藏在我的私人相簿內，命名為《攝影師的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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